用过午膳后,早就安排好的乳娘和丫鬟又给杨允洗了个澡,转眼间从一个脏兮兮的野孩子变成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
“什么?鸿鹄被人救走了?”赵霜刚刚哄着杨允睡下,回过头来帮杨暄更衣,“是什么人能从你和凭风手中救走鸿鹄?”
杨暄和凭风的武功都是上京城中数一数二,何况还带着众多军士。
“当时天色太黑,我看不清楚,”杨暄换上一件月白圆领常服,扶着她走到睡榻旁,二人一边看着摇篮中正在熟睡的小家伙,一边说着悄悄话,“不过我觉得……那步法……好像是你师父。”
“清无?不不,是乘灵!”赵霜恍然大悟,随后又忧心忡忡,“师父将鸿鹄救走,不知道会不会又给她重做一副仙体。师父真是偏心!当年鸿鹄害我的时候他怎么不救我?如今鸿鹄有难,他就出手了!”
“若是乘灵就此将鸿鹄收走,让她不再为祸人间,倒也算做了件好事,”杨暄拉着她躺下,“午睡一会儿吧,你如今怀着身孕,昨夜又因为那陈扬带人来府中闹事,也没有睡好。”
“说起来陈扬真是可恶,他明知道你不在府中,却来挑事!”赵霜靠在他的臂弯里,“幸好我如今法力还未全失,几个区区武士还不是我的对手。”
“我将明景和毛虎都留在王府和国公府周围戒备,就是给你用的,你为何不敢用?”杨暄揉着她的头发道,“你怀着身子,何必亲自动手?”
“陈扬手握太后懿旨,若是让毛虎和明景动手,不就是反了?”赵霜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睡姿,午后阳光透过薄纱帘子洒在她脸上,“你自然是不怕,可明家和毛家呢?还有章老将军如今是毛虎的亲家,说不定也要受牵连……”
“瞻前顾后……”杨暄微闭双目,神色肃然,“他们要逼我反,这不过……早晚的事。你别为这事劳心伤神了。”
“阿淘回到我身边,我总算是放心了。”赵霜安心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很快便昏昏欲睡,忽又想起了李氏,“母亲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杨暄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父亲说他会处理的,这段时日朝中局势复杂,他说不用我分心。”
“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赵霜说着,便靠着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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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熹微,永昌侯府。
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地摸进了寝房内。
“什么人?!”帐中一个身穿白色中衣的男人猛地坐起身,惊声问道。
他怀中的女子香肩微露,犹在沉睡,被这动静吓醒,抓住男子的手问道,“侯爷!是不是夫人她……”
“是我啊……月蓝。”窗前的醉翁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房中漆黑,人影戴着兜帽,沐浴着朦胧熹微的晨光。
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帐中的女子瞬间花容失色,缩在男人怀里求庇护,“侯爷!侯爷救救奴婢!”
“夫人!你怎么……你不是……他们说你被摄政王打落了悬崖……”陈扬一时语无伦次,支支吾吾道,“不不,又说是有高人救走了你……”
陈扬心里直呼倒霉,鸿鹄失踪,他刚刚才放纵两日不到,竟然就被抓个现行。
“我掉落悬崖,你有没有派人去寻过我?”鸿鹄此刻,心中微苦,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当年白鹭所受的痛楚。
然而她很快便沉了坚定的目光,捏紧了醉翁椅的扶手。她不是白鹭,她绝不会让当年发生在白鹭身上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夫人你……你武艺高强,又何须我去救?”陈扬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推开怀里的丫鬟,手忙脚乱地寻找外衣,“你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陈长生!”鸿鹄提高了音量,声音更加嘶哑犹如二胡弦断,刺的人耳膜生疼,“我为你一统天下费劲心力,你却在此与一个丫鬟偷情?”
“鸿鹄!鸿鹄我只是……喝醉了啊,”陈扬又指着身旁的月蓝道,“都是这丫头自己爬上了我的睡榻,我根本就不知情!”
“侯爷!侯爷你怎么冤枉我?”月蓝这小丫头早已是满脸泪痕,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就急忙爬下睡榻,朝那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磕头求饶道,“夫人,奴婢没有!奴婢真的只是伺候侯爷更衣,是侯爷他拉着奴婢不让走……”
黑暗中,鸿鹄望着眼前的男女,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当初陈扬是如何背着白鹭与自己偷情,又是如何对着白鹭甜言蜜语,让她深信不疑。
陈扬与月蓝的事,她其实早有怀疑,不过不曾求证罢了。
作为一个女人,鸿鹄虽然心肠歹毒坚硬,却有着其他女人同样的弱点。她怕输,怕被人夺去骄傲和尊严,更怕一颗真心被践踏。所以即便月蓝在她面前多次暗示,陈扬的举动极度可疑,那层窗户纸,她始终不曾捅破。
“侯爷,我身受重伤武功全失,又是这般模样……”鸿鹄的声音小下来,缩在斗篷里仿佛一个弱小的雏鸟,“且我体内有不死药在,将来只怕也不能有子嗣,侯爷要纳妾也是人之常情,鸿鹄绝不敢有异议。”
“鸿鹄!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何时说过要纳妾了?”陈扬找到了外衣,穿好衣裳,一把掀开帐子,义愤填膺道,“都是这丫鬟自作聪明,我绝无此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鸿鹄即便是身受重伤,随便拿一个毒药出来也够他死好几回的了,她方才不过是试探自己,陈扬可不傻。
跪在地上的月蓝哭得眼泪都快干了。
“侯爷,鸿鹄如今,对您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不如……”鸿鹄又看了一眼那白衣男子,眸中含泪,却闪着一抹深蓝色的冷光,“我这副模样也实在无颜做侯府夫人,更不敢奢望做后宫之主。不如……您就将和离书给了我,从此我回山上去修道,你与月蓝坐拥天下。”
“傻丫头!”陈扬赶紧上前几步,跪在那黑衣老妪的身前,拉着她皱巴巴的手,哄道,“鸿鹄,今夜是我错了,我喝多了被这丫头趁虚而入,我只是……太想你了……至于将来,我若是坐上高位,身边的后位,也只能是你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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