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如不嫌弃的话,请让我帮忙吧。”女主人的身边没有男主人的身影,她面色憔悴,“我的丈夫死了,我不想再见到别人也失去亲人了。”
月缨缨把伊森交给了她:“我很抱歉,我能够感同身受,谢谢你。”
来到特劳斯面前。
这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甚至放狠话:“科隆博家族培养出来的大小姐有什么用?根本不知道内幕,亚历山大今天必须死在这儿!他是个废物,你也是个废物!来啊,杀我啊,你敢吗?没了我,我看你们……”
“砰!”
月缨缨爆了他的头,还嫌恶地踢了一脚。
公主号游轮此时正以更快的速度远离山体,刘雪见状自告奋勇:“我去让他们把船往山边开。”
刘雪走后,甲板上只剩下她和众多族员。
“我父亲并没有亏待过你们,我今天必须救他,这是我身为女儿的责任。”
族员们互相之间看了看。
“温妮大小姐,您顾及您的父亲,那您有没有顾及过我们的生死?”
月缨缨不解:“这两者有什么必要关系吗?”
“您可真是温水里长大的,不知人间辛苦。”族员们嘲讽她,“您小时候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能体会我们这些人的艰辛?”
“现在更是为了您的家人,选择赔上我们的性命。”
“明明只要死一个就好了,为什么要拉上我们?”
族员完全没有了初见面时的恭敬,所有人的脸上都透露出不屑与厌烦。
“你要是想死就自己跳下去啊,何必拉上我们?”
“现在的形势有多严重,只怕她还不清楚呢。”
“人渣!”
月缨缨承受着这无端的谩骂,她顿时怒火高涨:
“我想救我的父亲有什么错?这世界上在乎我的人那么少,没了他,世界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要为谁而活?为我自己?那没了在乎的人,我为自己又能活出什么来?”
一个个看过去,族员们都没了和她对视的勇气。
公主号游轮在向山体靠近,月缨缨摘了身上多余的配件,露出金色的长卷发,她挽起军装,做好随时跳下去的准备。
亚历山大为了躲避追击,此时肯定躲在某个山洞中,她必须深入其中,穿过可能存在的防御陷阱,找到……
找到……
……
正前方的某个石块上,亚历山大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他已经不复往日殊荣,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几处伤口渗着血,染红了外衣,脸上的脏污让人认不出身份,唯有右手还拿着熟悉的烟斗,烟丝都已见底,他就靠着习惯,没事吸上两口。
他的神情和杰克的沧桑有几分相似,还包含了看透人生的释然与怀念。
呼啸的海浪有一瞬间的安静。
月缨缨几乎要哭出来,身体前倾大喊:“为什么?!父亲!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刚才不上来?”
亚历山大像是才注意到她,嘴边的烟斗拿远了些:“啊,是我亲爱的女儿呀,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能在这多坐一会呢。”
“我当然要回来!我是来接你的!”月缨缨说着就要下去放救生艇,“你等着,我马上去到你身边。”
“温妮!”
月缨缨站住。
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父亲我,是绝对不能走的呀。”
月缨缨扶着栏杆的手更加用力,语气坚定又固执:“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我要救你!”
亚历山大摇头,可悲又可叹:“这是何苦?温妮,没了我,你和伊森可以更好的生活。”
“不!没了你,我和哥哥的未来绝不会圆满!”月缨缨看向他,眼中带着乞求,“拜托了父亲!请相信我,和我一起走吧!”
亚历山大又抽了两口不存在的烟,然后在大石头上磕了两下。
缓缓地说:“我这是为了你好,如果你救了我,你也会沦为公敌。”
月缨缨还是摇头。
亚历山大佯怒道:“温妮!你在任性什么?难道你不管你哥哥了吗?你并不亲近我,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世界,是需要敌人的啊。”他无奈地说,“M国内忧外患,N市表面平静,实则已经沦为人间地狱,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苟且偷生,常年的热武器战争和经济战轮番上场,我们科隆博家族注定要为此负责。”
终章的真相。
公主号游轮上的族员都低下了头,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内幕,无论演的也好,真实情感也罢,他们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接受。
接受科隆博家族的现状,接受他即将毁灭的事实,接受他由曾经的辉煌商人,变成被民众唾弃的棋子。
“你已经很棒了,你组织的游行成功保住了伊森,只要有你在,有你协会的名号在,希望的种子仍可以发芽。”亚历山大笑,“这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贪心地带上我呢?”
是啊,无论站在哪个角度,这个时候还要保住亚历山大的性命,无疑是件愚蠢的事。
从现实角度来讲,这不过就是个游戏,即便系统没有准确告诉你这就是虚拟数据,欺骗自己不就可以了吗?
再观副本本身,所谓生存危机讲的就是“战争”,更确切的是“讨伐科隆博的战争”,亚历山大说得非常明了,线索也很集中的表示,这个世界的表面需要一个背锅侠。
无论他有没有错,犯了多少错,可大可小的错,致命的错,他都得死!
结局是一定的!再想翻盘是不可能的!
所以还在犹豫什么?还在妄想什么?
救下他之后要担多大的责任?之后的决策该怎么做?副本的纠错机制会出什么花招这些能想到吗?
根本没有定数!
而在这种情况下聪明有理智的人,是决不会再生出拯救压力山大的想法的!
就让他去死,就让他去死,就让他去死啊!
“可是……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月缨缨泪眼模糊地看着海水汹涌,“我还想过生日……我还想……再和家人聚在一起……”
她已经忘了,上次叫爸爸是什么时候,她的记忆早在进入生存游戏之前就一片空白,只能知道一个模糊的大概,知道她如何一个人长大,如何一个人省钱,如何一个人面对冷嘲热讽,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我不想放弃这温暖……”月缨缨抬头,泪流满面,“父亲,我想救你。”
……
……
海平面还在上涨。
这天,居然飘起了细雨。
亚历山大非常欣慰,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褪去所谓贵族的伪装,抹平了为家族干过的肮脏事,成为一个纯粹的父亲。
“我从没想过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你真的长大了。”他苦涩的笑,“你母亲早逝,少时我就将你丢给了家教老师,你的成长也从没参与过,你总是说你恨我,恨不得换一个父亲,说我除了能负担经济外毫无作用,但一转眼,最后的时刻,肯出现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温妮……”亚历山大温和地注视着她,“我的宝贝女儿,我永远爱你。”
头顶传来武装直升机的声音,远处,军舰正朝这边赶来。
海水淹没山体,只剩下大石头所在的一角。
“这个世界需要敌人,民众需要敌人,只有敌人能团结一切。”亚历山大站了起来,他眼中有光。
“温妮,我的小公主,你愿意消灭敌人,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吗?”
月缨缨眼中涌现出悲伤与彷徨。
“如果让他们抓到我,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我甚至可能……被绑上绞刑架,用残忍的方式被处以极刑,这也是我之前为何躲在这深山的理由。”
亚历山大十分淡然:“如果可以的话,杀了我吧,温妮。”
冰冷的雨水让身体温度极速下降,直升飞机的嗡鸣渐渐逼近,自带的机枪管已经瞄准石块边的人。
无论玩家的变数如何,在有纠错机制的处理下,副本的开头和结尾都不会有多少差错,该让谁死谁就得死。
可月缨缨下不了这个手,尽管头顶的直升飞机已公布死亡倒计时,她的心中也存在恻隐之心。
生日会的场景不断在脑中回放,亚历山大的拥抱、伊森的摸头、还有为她庆祝的每一个人。
“快开枪啊!”
“开枪啊大小姐!”
“救救我们吧!我们仍愿意效忠您!”
族员们拼命呐喊,他们手中的枪没有子弹了,他们在等月缨缨结束这一切。
“温妮。”亚历山大皱着眉,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至少最后,别让我死在别人的手里,好吗?”
他敞开双臂:“来吧!再次拥抱我!”
“像你小时候一样!”
月缨缨浑身颤抖。
这一刻,她的耳边极其安静,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麻木地,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自己举起了双手。
“父亲!”她大喊。
“砰!”
枪响,亚历山大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天边的斜阳从云端探出了头,在一片鲜血四溅的场景中,唯一一束光笼罩在月缨缨的身上。
此刻,除她之外,别处再无光影。
“盖拉——”
曾经在贫民窟被月缨缨塞了钱的那位妇人跪了下来,她大喊救赎圣女的名字:“盖拉!”
“消融恶魔于黎明。”
“驱散世间不公的黑暗。”
贫民们齐齐跪了下来,如同那日向月缨缨祈祷般臣服着。
族员们面露喜色,用跪地来表达自己劫后余生的兴奋。
“我们愿意奉您为主。”
“亚历山大已死,科隆博家族已死。”
武装直升机和军舰在快速驶离,在角落看着这一切的萧渊默默收了狙击枪,等到刘雪听到声音从下面赶上来时,就见到了这一幕。
NPC齐齐呼喊“救赎圣女”的名号,月缨缨面无表情地中扔了手枪,单薄的身子在雨中飘零,微微仰起的头被金色的发掩盖,从缝隙间流下的,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世界的敌人已死,故事也走至尾末。
【距游戏结束还有:00:01:00】
联大已经派出救援队伍接管公主号游轮,海啸在褪去,重建N市还需要时日,但白十字协会的名号已经深深印刻在所有人的心中。
记者的报道、政府的嘉奖、英雄的称呼,这些荣誉都会一个不差的送给温妮。
送给这个用家族的死亡换取来的新生。
无论M国发生过多少血腥与不堪,它都将随着科隆博首领的逝去而了结。
旧的时代已经落幕,新的纪元即将启航。
就从这艘公主号游轮开始。
刘雪神情复杂地站在月缨缨背后,片刻,她在心中决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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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缨缨!等我去找你!”
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