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楚清芸正在翻看她新得的《神农本草经》。
屋外,陆锦舟正在院子里和沈星大眼对小眼。
“公子,该上就得上啊!”沈星自小和陆锦舟一起长大,此刻他家公子的情况,他清楚的很。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陆锦舟没好气的瞪着他,心里的矛盾难以言语。
一来,他还没有搞清楚清芸和宣王的关系;
二来,楚家即便已经洗刷了园区,但在陛下心里,已是废弃的棋子,若是西幕王府和他们走的太过接近,会无端会惹来陛下的猜忌。
他不能,也不敢对楚清芸产生任何想法,那些心里萌发的东西,只当是野草,斩掉便好。
想到这里,陆锦舟突然站起身:“沈星,看着她,情况好转后,送回静安寺。”
沈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刚刚还担心的食不下咽,这会儿就变成这冷情冷性的样子,公子可真是善变。
陆锦舟吹了一个口哨,迎面跑来了一黑一白两匹马。
陆锦舟蹙眉,对着黑马道:“你来干什么?回去!”说完独子跃上了雪里白,扬长而去。
那匹英俊的黑马踏着四条白色的雪蹄,慢吞吞的走向静安寺的后门。
次日,楚清芸基本恢复,陆锦舟故意没有露面,派了沈星将她带回静安寺,同时进入静安寺的还有大哥楚秋意。
楚秋意自从知道父亲被冤的时候,便一路隐姓埋名,从东涧赶回中州。
本想在外面周旋想办法,可昨日楚清芸突然毒发,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便主动现身在静安寺门口,此刻看着自家小妹憔悴的表情,看着母亲病魔缠身,楚秋意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怒目而睁。
楚秋意狠狠的将手里的折扇扔到陆锦舟的脸上,一向文人风骨的他此时看着像要拼命的样子。
楚清芸身体还有些软,无法阻止,只能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冷着脸的陆锦舟。
“大哥不要急,我没什么大碍。”
她抬起胳膊和手,在自家大哥眼前晃。
可楚秋意已经认定了她受了欺负,看着皇城的方向,牙齿咔咔作响。
楚清芸按住他的肩膀:“大哥不必担忧,很快我们就出去了,那皇城奈何不了我们。”
同时,明德殿上,宣王平日里拉拢的几大家族派上了用场,弹劾太子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太子平日做的混账事情也被挖了个底朝天。
盛德帝黑着脸洋洋洒洒不知写了多少字,在殿门口哭哭啼啼的皇后看到李公公拿起圣旨,撑不住晕了过去。
为平息众怒,废太子的圣旨念了两次,一次是在太子高建文面前,一次是在中州城墙上,对着全中州的百姓。
武德年三十年,太子高建文因贪墨军饷,结党营私,陷害忠臣,有失太子德行,诅咒百年之基业,断不可托付与此人,是故,罢黜嫡长子高建文太子之位,关于大理寺,终生不得出。
三岁起就被册封,半生享受太子之尊的高建文终于被拉了下来。
紧随着太子之后,一道圣旨到了静安寺。
“陛下有旨,楚将军为国捐躯,乃我大昭肱股之臣,如今身故,楚氏一门无人照拂,朕深感痛心,特下旨升楚家嫡长子楚秋意为县伯,商黄金千两,独女楚秋意继续任不良人,楚家楚秋驰入男德行书院。”
李公公将圣旨交到楚清芸手里:“陛下照拂,楚家当恪守本分,莫要辱了楚将军的在天之灵。”
李公公想到今日陛下摔碎的三个茶碗,瞟了一眼楚清芸,警告意味十足。
楚清芸丝毫没有惧色,接过圣旨,大喇喇的走出静安寺的门,对着已经围在静安寺周围的人墙,大声开口:“朗朗乾坤下,方得忠良人!”
李公公表情突变。
陆锦舟皱起眉,楚清芸……胆子太大了,这不是明着在威胁皇帝?
他不能管,可……他……忍不住!
陆锦舟走到李公公身边,偷偷塞了一锭金子:“李公公辛苦了,陛下缺了您的伺候可不行,这会儿该等急了!”
李公公瞟了一眼两人,甩开袖子,摇着头离开。
陆锦舟担心楚清芸再生事端,立刻道:“沈星,好生把楚氏家眷送回将军府,被关进奴所的下人们也送回去。”
说着便不再理睬楚清芸,从她身边擦身走过!
这陆锦舟哪根筋不对了?楚清芸心里疑惑,可当下容不得她多想,将军府十几天没有人,父亲的尸骨还没有下葬,这已经是大不敬。
一家人收拾了行李,匆匆忙忙的赶回楚府。
腐烂的味道已经弥漫了楚家整个前厅,草席裹着的楚将军身上遍布尸斑,无人问津。
至少楚清芸和其他人有见过尸体,心里上已经有了准备,可楚秋意却是第一次看到父亲的尸体,碎掉的,残忍的,腐臭的。
轮椅一翻,他跌坐尸体旁边,脸颊靠向尸体,栽倒在尸体旁边。
楚清芸眼神一红:“秋驰,愣着干什么?”
楚秋驰眼含泪水将大哥背起来,一步步的送回大哥的院子。
母亲早已泣不成声。
这院子里,只有楚清芸不敢任由自己情绪蔓延,她要理智,她又一家子的人要保护。
楚清芸抱着草席将父亲的身体,一块一块的放进棺材里,想拼凑起来,却越放心头越疼。
她哑着嗓子,低吼了一声:“暗九!冷房里有一个红色盒子,抱出来,当心着点儿。”
暗九捧着盒子,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应楚清芸的吩咐,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颠簸。
楚清芸颤抖着摸着盒子:“母亲,父亲不会就这么走的,我把父亲找回来了。”
白氏愣在原地,手指轻轻打开盒子,只见将军的头颅完整的在里面躺着,上面虽然有些许尸斑,但是好在保存的很好,楚清芸精心化好的妆也没有花。
白氏捧着头颅,摸着将军的脸颊,亲吻了将军的额头,很久很久,才放进棺材里面。
“我会找最好的匠人,为父亲补好身体的。”楚清芸哑着嗓子,字字滴血。
午时过后,南正提着一个大箱子到了楚府,以前,他只将楚清芸当做大人,可这事情之后,南正心甘情愿的跟着楚清芸,他从未见过能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人,楚清芸是第一个!
不需要楚清芸的任何言语,南正一针一线的开始缝合楚将军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