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禹历1332年十一月十八
中立区约定的期限,只剩最后三天。
自打兴南府城宣布成为中立区,昭阳、建业两府四千多万人口,在侯氏大军的协助下,从东西两面源源不断的流入,二十七天时间,府城外加五郡二十一县,一共二十七座城,人口迎来了爆炸式的增长,很快就变的无比拥挤。
县城的人口承载极限是百万,郡城三百万,府城最高可到千万,道城千万以上,至于天下各州的都城,则最高能到五千万。
当然,所谓承载极限,那是指极端情况下。
正常情况下,以河西道为例,县城人口一般是三五十万,郡城百万以上,府城三百万以上,最大的河西道城,扩建后人口也就五百多万而已。
侯氏一统河西之后,花了不小的功夫,刻意将境内四府的人口引导至平均的状态,每个府的人口都在两千万人左右。
兴南府原本就有两千万人口,这一下子又来了四千万,当然拥挤,实际上,若非侯氏早早就制定了人口安置的计划,光靠兴南府二十七城,不可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兴南府城原本人口是七百多万,按全府每座城市人口要增两倍计算,原本是要填一千四百万人进来的,可要真这么干,府城根本承受不了,于是侯玉端制定计划时就折中了一下,划拨了六百万人口到其余各城,只放了八百万人进来。
可即便如此,人口还是高达一千五百万,远远超出了一座普通府城的人口承载极限。
超出人口承载极限,带来的弊端很恐怖。
大量人口聚集在一起,几乎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件武者械斗,普通百姓的戾气也在不断飙升,必须耗费大量的武者维持治安,因人口太大,粮食供应也出现了问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普通百姓居住的外城,就已经出现了饿肚子的情况。
城市治安、生活质量、食物供应……全都在急剧恶化,这还是侯氏按武籍令制度,将武者跟普通百姓分别安置在内外城两个区域的情况下,若是让两者生活在一起,情况恐怕会更加严重。
这还只是府城,要知道整个兴南府全境二十七城,现在可都是这个情况,而且府城原本应该承担的人口是一千四百万,划出去了六百万,尚且变得如此,被转嫁这六百万人口的其余各城,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不敢离开这里。
大晋跟同盟的军队就在两边,三天后就要开打了,眼下整个河西道,也就兴南府这个中立区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不敢离开,就只能承担城市中的种种不便与各式各样的恶件,所有人心头的戾气都在不断加深,械斗与犯罪发生的也越来越频繁,若不是侯氏还用大量武者维持,只怕早就开始乱了。
全城最清净的地方,恐怕也就城主府了。
河西道城大宴过后,侯氏上上下下的人就几乎全都来兴南府了,随着迁移百姓的任务结束,侯氏那五百万大军也都陆陆续续回到府城了,眼下就驻扎在城主府周围,故而,城中其他地方无论怎么闹,都还没人敢闹到这里来。
城主府大殿之中,侯玉霄闭目端坐上首,赵清雪就坐在他的身旁,同样在闭目修行,而大殿下方还有两个人,左边是宇文晴,右边是练凝雪。
侯玉霄夫妇闭着眼睛,宇文晴和练凝雪则脸色阴沉,大殿本就宽敞,四人又一言不发,整个场面,显的极其诡异。
“家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倏然,殿外一道声音传来,上方的侯玉霄和赵清雪都立刻睁开双眼,下方的宇文晴和练凝雪也同时转头看了过去,脸上莫名的露出一丝紧张。
“进来。”
侯玉霄轻轻挥了挥手,原本空荡荡的大殿顿时出现一片金光屏障,只过了不到三息,屏障就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门外那人也缓缓走了进来。
“禀家主,属下在九隼郡……”
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刚在九隼郡跟拓跋余打过照面的年轻人,看到大殿内不止侯玉霄一人,原本打算开口的他,立刻就停住了,抬头看着侯玉霄,露出了一丝询问的眼神。
看到这情形,宇文晴和练凝雪两女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了,倒是侯玉霄什么反应也没有,神色澹然道:
“无妨,说吧!”
年轻人虽说心里纳闷,可侯玉霄命令了,他也没想太多,直接开口了,说的正是刚刚在九隼郡发生的事,包括府城东门,有一只大军与五个不知名斥候交战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听完年轻人的汇报,侯玉霄神色稍凝,可很快眉头就舒展开了,看着年轻人,轻笑问道:“你叫什么,在族中担任何职?”
年轻人顿时露出一丝喜色,恭敬道:“属下吴天林,隶属子鼠档,在侯寸大人麾下当差。”
“这事干的不错,我会让侯寸多提点你。”
“为家主效命,属下本份!”
吴天林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恭敬一拜后,识趣的退出了主殿。
“侯家主,二十七天时间,差不多了吧!”
“把本公主囚禁在此,侯玉霄你好大的胆子!”
大殿内又只剩下四人,练凝雪和宇文晴,再也忍不住了,相继转头看着侯玉霄,怒斥出声。
“两位姑娘,何出此言,侯某不是早就说过,此绝非囚禁,实因府城人口众多,侯某担心有不长眼的,冒犯了两位,这才亲自在此作陪,确保两位姑娘的安全。”
听到侯玉霄这番话,练凝雪脸色阴沉,宇文晴则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两人心里,几乎同时骂了侯玉霄一句无耻。
二十七天前,一到兴南府城,侯玉霄就主动邀请她们到主殿商议事情,两人来兴南府城就是为了盯侯玉霄的,自是不会拒绝,可随着事情商议完,侯玉霄也不放她们走,还用法阵禁锢了整座主殿,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羁押了。
两人立刻就意识到,所谓的中立区是幌子,侯玉霄肯定是借着这个中立区的名头,在兴南府里干些什么,她们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脱身,奈何侯玉霄,压根就不给她们机会。
武道亚圣的实力,她们根本就无法抵抗,只能任凭侯玉霄把他们羁押在此,期间他们也尝试过传递消息出去,奈何有法阵阻挡,她们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
刚刚侯玉霄已经撤去法阵,所以两人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展开修为,感知兴南府城的情况。
这一感知,两人的脸色顿时刷的一下变了。
“河西那五百万大军,你调去哪儿了?”
“侯家主心向同盟,不会隐瞒大军去向吧?”
宇文晴和练凝雪一前一后,立刻就问了出来。
她们一感知,立刻就知道,围在城主府边上的大军士卒只有开身五重以下的修为,这意味着什么,两人立刻就明白了。
两人的问题一样,但问出口之后,立刻眼神对视,童孔中针锋相对的意味,很是浓郁。
毕竟,两人代表的是不同利益方。
侯玉霄脸上的表情已经变的很是放松了,他扫视了两人一眼,轻笑着开口道:“侯某正好要离开府城,两位既然这么关心我河西大军动向,不妨随我跑一趟,如何?”
练凝雪眼眸轻转,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宇文晴则怒视着侯玉霄,冷哼了一声。
一个胸有成竹,一个有恃无恐,态度很明显。
侯玉霄也没说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赵清雪,点了点头,尔后看着大殿外,轻声道:“三娘,带人撤离府城吧。”
“是,大哥!”
受收到侯玉灵的回复,侯玉霄与赵清雪化作一道灵光直接消失在大殿之内,宇文晴和练凝雪两人也跟在他后面,相继消失。
……………
与此同时,建业府,大晋中军大营。
“中军大帐,不得擅闯!”
火急火燎的拓跋余刚刚赶到,心情慌乱的他直接忘记了中军大帐还有侍卫,直接就往里冲,被人拦住了才情急失色道:“中军斥候拓跋余,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上皇与军师!”
“进来。”
军帐内传出声音,侍卫立刻让开了路。
拓跋余一个纵身就冲了进去,他甚至都没对军帐内的二十多个将军行礼,直接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悔意,迅速开口道:“禀上皇,兴南府侯氏那五百万大军,全都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拓跋尊和元稹,还有一众大晋将军,看到拓跋余的反常表现,本来还有些疑惑,听到他的话瞬间全都神色一愣,继而脸色勐地变了。
“全都不见了,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元稹问的,一众人里,最先回过神来的就是他,同时脸色变化最大的,也是他。
拓跋余也不敢隐瞒自己的错误,把自己是如何监视侯氏大军,又是如何被侯氏的伪装骗过,最后如何发现情况不对劲,且亲自验证的过程,全部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而随着他的讲述,大帐内包括拓跋尊、元稹在内的二十多人,脸上的表情也愈发震惊。
“属下自知罪该万死,本无颜回来面见上皇,可想到侯氏那五百万大军还不知去向,还是决定先回来禀报上皇,请上皇再责罚。”
“五百万大军,全都不在兴南府!”
“不会是调到咱们边上来了吧?”
“不可能,建业府东境全是咱们的眼线,兴南府西边几乎全在我大晋的眼皮子底下,五百万大军不知不觉调到咱们边上,这是不可能的事。”
“难不成,侯玉霄调到东边去准备对付同盟,他准备投咱们?”
“更不可能,准备投大晋,何必不声不响?”
……………
“都给我闭嘴!”
拓跋尊打断众将的议论,转头看着元稹。
元稹正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思考着。
侯玉霄刻意设立中立区,是想偷偷调动五百万大军,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此刻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考虑的,无非就是他把大军调哪儿去。
五百万大军,不可能凭空消失,投靠大晋不是这个反应,反过来,要是已经确定投靠同盟,侯玉霄也不需动大军,只需等一月之期后,迎同盟七百万大军入兴南府即可。
能去哪儿?
“会不会,不在兴南府境内?”
听到拓跋尊这句话,元稹神色勐地一怔,紧接着迅速回过头,看向营帐后方的河西地图,像是看到了什么,他的神色突然一变,紧接着又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军师,看出什么了?”
拓跋尊没忍住,询问出声。
“云康渡!”
云康渡?
拓跋尊和帐内一众将领全都抬头看着地图,继而神色全都齐齐一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渡江,开什么玩笑?”
“他要渡江干什么,去豫州,还是汾州?”
“难不成他还敢,反攻北地三州!”
…………
“谁说他要反攻北地三州了?”
元稹似是想通了什么,沉声一喝,顿时打断了众将的议论,继而指着云康渡的位置,顺着江面往北偏东方向移动,一直指向了……临江道,百鸣渡口的位置。
“调兵去中州?”
拓跋尊眉头紧锁,脸上露出质疑。
七年前大晋和琴剑山庄联手攻破中州,中州五道,临沧、京畿、朔风三道已归大晋,东元、江南两道则归琴剑山庄,目前豫梁皇完颜丞正率军攻打东元道。
“你是说,侯玉霄要配合琴剑山庄?”
拓跋尊神色一滞,问出这句话后,他立刻就自己推翻了,摇头道:“不可能,先别说他有没有资格跟琴剑山庄配合对付豫梁皇,他侯氏这五百万大军一旦在临江道登陆,首先,江北盟就不会放他过去!”
中州原本共有九道,大禹神朝覆灭后,被灭一道,尔后在外力干涉之下,九华、忘川、临江三道相继脱离了中州,三道有三家地级势力,分别为神剑山庄、圣天拳宗、巨渊帮,还有一个天级大族楚氏。
这四家地处神州腹地,长年游走在身边的各大势力中间,报团成立了江北盟,目前担任盟主的是楚氏家主楚狂人。
楚狂人,已经带着江北盟,投靠大晋了。
侯玉霄带着五百万大军北上,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别说配合琴剑山庄里外夹击豫梁皇,就是连江北三道楚狂人这一关,他都过不去。
“如果,楚狂人倒戈,怎么办?”
“倒戈,为了河西,倒戈我大晋?”
“上皇,侯玉霄要是跟我大晋作对,那他代表的可就不仅仅是河西,而是同盟了……”
元稹幽幽的声音,让拓跋尊神色一沉。
“不必想这么多,直接去江北看看就知道了!”
他这道分身也有武道亚圣实力,去一趟江北花不了多长时间,一旁的元稹思索了片刻,也点了点头,跟在拓跋尊的身后,朝古江方向飞去。
“你们继续盯着兴南府和同盟大军,我们去一趟江北,马上回来。”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