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禹历1325年十二月十八
金陵郡,沉氏家族驻地,主厅
“我接到你们的消息,兴致勃勃过来,原想,不说下元道,起码拿下一个小小的兴南府,你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曾想到,你们居然连金陵三郡都没打出去,反而还丢了一个赤水县…”
“一个一流小帮派雄云帮,一个崛起不过四年的河西孱弱小族,你们三个真传,花了半年,还没解决,怪道,世人都说雷音寺没落了。”
“今后养出的门人,若都是你们这样,我雷音寺还有何颜面,在世人面前,自诩圣地?”
“你们………”
沉孤云神情有些忐忑的站在下方,抬头看着首座上端坐的圆空禅师,他面前还站着三人,正是跟他一道从兴南府城回来的不言不语不怒,三人正满脸羞愧的听着师尊圆空的训斥。
看着三个徒弟,尤其是最让他得意的不言,圆空禅师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爱之深责之切,在他看来,不言自身有元丹境修为,还是一个二阶玄界师,再加上不语不怒两个天级大宗师,联合沉氏,区区一个兴南府,应该唾手可得才对。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终于有开口的机会了,性子最急的不语立刻就上前开口了,不言和不怒两人,见他说的详细,也没有插嘴,加上不语本就是大师兄,索性就由他一个人说了。
以雷音寺的身份,联合沉氏;
尔后等罗刹圣教走后,大军直扑府城;
沉孤帆带三万精锐镇守赤水县以防不测;
府城那边本来一切顺利,直到侯氏十一万大军支援,致使兵败;
赤水县这边则被一只圣地精锐攻破,沉孤帆被杀,三万沉氏精锐逃走。
…………
不语没有丝毫遗漏,甚至连一些细节也说了。
圆空禅师一直都静静的听着,直到大弟子都说完,他脸上失望之色变的更加浓郁,看着三人低声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将失败的原因,都归结于侯氏的那只圣地精锐?”
不语和不怒两人脸色不置可否,唯有一旁的不言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震,紧接着立马双手合十,面带愧色。
“不止侯氏的那只圣地精锐,弟子早该想到,我雷音寺南下,会有圣地不悦,或明或暗都会给我们使绊子,只是此前一厢情愿的觉得,我寺南下之事,并无多少人知晓!
即便赤水县没出事,府城之战,我们还是要败,那侯玉端是一位比我造诣还高的玄界师,就是沉孤云在东城大胜杀了万仞绝,侯氏那十一万大军,一旦进了城,我们最终还是会输。
开战之初,我们就没有查清侯氏的情况,他们与圣地勾结,我们浑然不知,那侯玉端玄界师的身份,更是一点都不知情,稀里湖涂开战,失败也是必然。
弟子之错,错在未从盘考虑,只将目光放在兴南府,一叶障目,以为区区一个下元道,唾手可得,就放松警惕,小觑他人!”
听到七弟子这番话,圆空禅师的脸色,终于是变好看了许多,他也是经大师伯提点,才明白雷音寺南下,会有圣地阻拦,不言能从一场失败中看出这一点,已经算是比他这个师尊要强了。
“可看出,侯氏那些精锐,出自哪家圣地?”
侯氏的赤甲精锐,不止在从赤水县逃回来的沉孤振三人见过,府城之战时,不言三人也亲眼看到过,他们哪怕没有目睹赤水县的战斗,仅凭沉孤振说的情况,以及他们看到的那一万人,就能确定,那只赤甲大军,肯定不是侯氏的,而是哪家圣地的精锐,这也是不言能推测出,侯氏背后有圣地支持的原因。
可圆空这么一问,三人都愣住了,不言眉头紧锁,思索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道:“身穿赤甲的圣地精锐,照说只有琴剑山庄的燕烈军,但肯定不会是冀州,这样一来,那就应该是哪家圣地不想暴露身份,刻意着赤甲了。”
“那你认为,会是哪家圣地?”
“不想看到我雷音寺南下的圣地,除开罗刹圣教之外,就只有万剑圣宗、白鹿书院、紫清圣宗还有浩然圣宗这四家,前两家,现在还跟我们雷音寺一起在河东跟武威王交战,应该不至于,那要不就是另外两家了………”
圆空点了点头,不言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一想到这还没正式在南边立足,就已经有圣地开始出动精锐阻拦,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
“师尊,第一批南下的人应该差不多到了吧?”
见圆空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三人后面的沉孤云,不言立刻侧身道:“师尊放心,沉家主对我雷音寺忠心耿耿,不会有问题。”
沉孤云一直维持着忐忑的神情,看到圆空禅师的目光,他赶忙走上前,低头躬身,面带一丝仇恨道:“沉孤云拜见圆空禅师,沉某的兄长沉孤帆,侄子沉羽田都被侯氏所杀,如今我沉氏上上下下,对侯玉霄恨之入骨,雷音寺入主兴南府甚至是下元道,沉某都欢迎之至,只求贵寺能给沉某,一个手刃侯玉霄的机会!”
这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
圆空禅师看着沉孤云,面色逐渐放心下来,轻轻托起他,对着不言点了点头,开口道:“第一批南下的人,由悟法主持,达摩院的悟欲悟性两位师叔,三人一同率领,有五万门人,十五万地煞僧兵,三十万僧军,共计五十万人,一共七艘战船,原本,我们打算从龙骧郡渡口上岸!”
不言三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愧色。
载着数万乃至十万人的大船,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停靠的,三人来了这么久,早就弄清楚了。
云澜古江自西向东经过下元道的北面,再过徐州北,而其中刚好又有一条分支往南,就是通天河,成了徐州跟雍州的天然分界线。
整个下元道,一共有三个地方可以供十万人级别的战船登陆,分别是建业府北面的云康渡、兴南府北面的朝霞渡,这两条渡口都属古江流域。
还有一个,叫龙骧渡,在通天河流域,听名字就知道,这个渡口,就在龙骧郡的边上。
师尊话里的意思,不言自然清楚,若是他们带着沉氏顺利攻占兴南府,七艘战船就可以直接从龙骧郡渡口上岸,刚好与他们东西夹击,一举拿下河西四郡,届时拿下建业府,一统下元道,这样,就能安安心心迎接后续两批南下的门人了。
可如今,他们没拿下兴南府,登陆之事自然就生出变数,不言自感有负宗门,心中满是愧疚。
“师尊,十五万地煞僧众,三十万僧兵,还有五万门人,这么多师叔师祖,还由悟法主持亲自率领,咱们根本就不用考虑从哪登陆,直接在龙骧郡那边上岸,灭了河西侯氏,再一路往西横推拿下整个下元道不就行了,侯氏、府城雄云帮、还有建业府平天门,这三家就是加在一起,也挡不住我雷音寺啊!”
不语声音里满是疑惑,在他看来,既然悟法主持已经带雷音寺这么多人来了,那还这么畏首畏尾干什么,不管从哪里登陆,整个下元道不都是雷音寺的囊中之物么?
他没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沉孤云,在他说灭掉河西侯氏时,童孔中顿时闪过一道寒芒。
圆空禅师闻言沉默了片刻,继而抬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不语,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继而一掌将面前的桌子拍碎。
砰………
“一路横推,你真当雷音寺是块金字招牌,谁见了都得磕头,那我问你,你们拉着沉氏十五万大军,怎么连一座兴南府城都打不下来,啊?”
不语被怒斥的顿时语塞,看到师尊一脸震怒的模样,顿时噤若寒蝉。
“大师兄无心之言,还请师尊息怒!”
好在不言机灵的给他解了围,看到师尊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又继续道:“建业府北面的云康渡,离中元道太近,恐罗刹圣教使坏,我们不宜从那边登陆,那就只能,从朝霞渡和龙骧渡上岸了,走龙骧渡要入通天河流域,如今那条河都被通天府掌管,传闻通天府主,是一尊受前朝册封的三品妖魔,想从那里过,只怕不简单。
最优选择,应该还是兴南府北面的朝霞渡,但兴南府里,现在还有侯氏的十一万大军,外加雄云帮的十五万大军,就怕他们会仗着圣地撑腰给咱们使绊,所以即便要从朝霞渡登陆,也要万分小心,必须确保安然无恙,才能登陆。”
圆空禅师微微点头,看着小徒弟不言,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若是单论强者,莫说区区一个下元道,即便是对上圣地,雷音寺也不怕,可行军打仗,不比武者比斗,个人武力再强,也有上限。
即便破碎境大能,碰到十万修炼圣军法典的圣地精锐,也要退避三舍,若是人数再多,甚至都有殒命之危,更何况雷音寺还没有修炼过圣军法典的精锐,侯氏背靠圣地,若是真的照大弟子不语所说,雷音寺冒然从龙骧渡登陆,到时阴沟里翻船,那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对了,师尊,这一批里,可有寺中大能?”
不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了一句,不语不怒两人顿时也转头的看着师尊圆空禅师,站在他们身后的沉孤云,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好奇。
然而,圆空禅师脸上一点神色变化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三个字。
“不知道!”
圆空禅师说完,也不看四人的神色,思索片刻后立刻转头看着沉孤云,开口问道:“不知沉家主手上,还有多少大军?”
沉孤云神色恭敬道:“沉氏原有大军十五万,其中包括修炼了天军法典的精锐五万,可惜府城一役,十万普通大军进攻西门时损失了两万多,我率两万精锐进攻东门,也折损了有四千多,好在赤水县那边大军损伤不大,目前还剩普通大军七万多,精锐四万五千多,大军共计有十二万。”
圆空点了点头,倏然对着沉孤云拱手道:“我雷音寺战船两日后抵达,还请沉家主率这十二万大军,前往兴南府北的朝霞渡,准备接应我雷音寺的战船,此事万不可声张,还请沉家主小心。”
沉孤云闻言,神色一愣,可还是立马就反应过来,躬身对着圆空一拜,道:“在下领命!”
一旁的不言此刻却脸色一变,急道:“师尊,为何要选朝霞渡登陆?兴南府城这边,有雄云帮的十五万大军,加上侯氏十一万还没动弹,二十六万大军不可小觑啊,河西侯氏目前族中空虚,据我们所知,那两万赤甲精锐还盘踞在赤水县,为何不从龙骧渡登陆呢?”
“因为通天河,我们过不去!”
“为什么?”
“那尊妖魔,不让我们过。”
不言顿时语塞,通天河伯,那可是一尊等同武道亚圣的三品妖魔,它若是不让过,就靠雷音寺这批来的人,恐怕,还真忤逆不了。
后面躬着身子的沉孤云,童孔闪过一道异色。
“沉家主,十二万大军行军速度怕是很慢,想赶到朝霞渡,应该要六个时辰左右,事不宜迟,最好今日就能出发,提早过去封锁朝霞渡四周,严禁任何人靠近,也免得登陆时,再出状况。”
“是。”
沉孤云重重点了点头,答应之后,恭敬转身离开,准备直接带大军,前往朝霞渡。
圆空禅师带着三个弟子,静静的注视这沉孤云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转头面朝三个弟子,继续开口。
………………
金陵郡沉氏大营
沉孤云的命令一下,在沉孤振三人调动下,整个大营十多万人,迅速开始准备出发。
大营中,沉孤云一人独坐上首,低头看着桌桉上的下元道地图,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连门外两个亲卫走了进来,他也像没察觉到一样,毫无反应。
左侧那个亲卫,胆子颇为跳脱,竟直接走到桌桉边上,伸出手指,准备戳了沉孤云的脸蛋。
“你想干什么?”
只可惜,他的手指还没到脸上,沉孤云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亲卫被抓,脸上也一点惧色都没有,轻轻仰起脖子,露出一张倾国倾城,满是娇笑的脸蛋。
这亲卫,竟是侯玉灵!
“雷音寺,打算在朝霞渡登陆?”
侯玉灵一问完,右侧那亲卫,也抬起头看着上方的沉孤云,这一抬头,他的脸,竟然跟上方的沉孤云,长的一模一样。
沉氏大军的营帐中,不但出现了侯氏老三侯玉灵,而且还有两个沉孤云?
听到侯玉灵的询问,上方那个“沉孤云”,将目光从桌桉上的地图中抽离出来,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冷色,自信道:“十二万大军去朝霞渡,让我不要声张,真当我是蠢么,这圆空是想让沉氏大军去朝霞渡做饵,好让雷音寺那五十万人,顺利在龙骧郡登陆!”
说完他顿了一下,语气骤寒:
“这是打算,直接对咱们河西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