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莘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晏喜咬着唇,颤抖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夜鬼的一名杀手,对不起……莘莘姐……”
杀手……
晏喜是杀手?
喻莘莘觉得这是自己来这里之后,听到的最荒唐的一个答案。
真的很荒唐。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一个她从泥里救回来的孩子,一个粘着孟西风想要当妾室的孩子,是个杀手……
她根本无法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你是为了顶罪才这样说的,对吧?”
喻莘莘觉得不可思议,摇着头笑道:“你骗我的,对吧?”
晏喜咬唇看了她一眼,粗暴地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上那一个小小的虎头刺青。
“莘莘姐,你对这个刺青应该有印象吧?你帮我换过衣服的。”
喻莘莘盯着虎头看了好一阵,猛地扭过头不愿再看。
是的,她想起来了。
但是,当时她急着帮她换衣服,并没有太注意,只当是那些有钱人给仆人留下的印记,她从未将这个和杀手组织联系在一起。
或许,不是她没有想,而是她不愿去想。
“莘莘姐。”
晏喜穿好衣服,低垂着头,苦笑一声:“我知道,有些事,我和你说了,你可能也不信,但你既然来了,我还是想说给你听,起码……”
她笑了笑:“我死后,你不会再怨恨我,不会和人说,晏喜是个坏孩子。”
“莘莘姐,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其实我也对自己很失望。
我在组织里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要杀我在组织里的唯一一个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而让我杀他的理由是,他执行任务多用了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他是为了帮我买一份我想吃的麻辣兔肉。”
听到这里,喻莘莘一怔:“麻辣兔肉?”
晏喜点点头:“嗯,麻辣兔肉,就是你卖的麻辣兔肉。”
不知为何,喻莘莘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我下不了手,我不愿意,但是他知道,如果我不下手,将来死的就会变成两个人,所以他在我面前自杀了。
临死之前,他把买来的麻辣兔肉和一封信交给我,只看着我说了一个字‘跑’。
他在信里写好了他早就准备好的藏身之所和逃跑路线,原本是为了带我一起走,却没想到,逃跑路线还没完成,他就先死了。”
说着,晏喜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样的人,死了,都没有一座坟,因为如果有坟,还容易被人鞭尸,我只能把他的尸体带回组织,我连埋葬他的机会都没有……
再后来,我就按照逃跑路线跑了,再后来就遇到了你。”
晏喜吸了吸鼻子,用肮脏的袖子随便擦了擦脸,自嘲般地步笑道:“其实,我知道,组织早晚会找到我的,所以我很害怕,我想走。但你劝我留下,和我说,只有休养好了,才有未来,所以我就决定留下。
可留下的时间越长,我越不想走,但是我知道,我不走,他们一定会找来,所以我需要一个身份来掩饰我曾经的身份。”
说到这里,晏喜抬头看向喻莘莘,一字一顿道:“那就是勾引姐夫,让他娶了我,就可以彻底隐姓埋名,而且,组织有说,如果嫁人怀孕可免一死,等孩子生下再说……
我想求十个月的生,所以才会那么做,但我知道,这是错的……莘莘姐……”
喻莘莘嘴角一抽,双手都在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应该原谅,还是不应该,又好像不论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
“莘莘姐,对不起……”
晏喜忽然再次开始磕头,一下又一下:“你的救命之恩,我只能来世再报,对不起……”
喻莘莘颤抖着手将她拽住,星眸紧紧地凝着她,愣了半晌:“后来,你遇到了夜鬼的人?”
“嗯,是,遇到了,他们把我抓走了。”
晏喜抿了抿唇:“但后来,我又逃了出来,我想在死前为你做点什么,所以也跟着来了息县,藏身在破房子里。
其实我不知道状元楼和夜鬼有关,因为组织的事,其实我知道的很少,毕竟我等级低。
要不是因为那晚我想进去查查,却正巧遇到厨师出来想要来杀你,我可能都不会发现。”
……
喻莘莘从衙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木的,就连孟西风说话,她都一句没有听到。
她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做才好。
晏喜杀了人,理应问斩,可晏喜是为了她杀人,她如果什么也不做,又算什么?
之前,她说对晏喜失望,因为救了她,以为她是可以有作为的人,可最后却想着勾引孟西风。
可如今再看孟西风,她却觉得孟西风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娘子?”
孟西风追上她的脚步:“你小心点。”
喻莘莘回头瞪了他一眼:“滚开。”
说罢,她便一溜烟地跑回了家,留下孟西风一人风中凌乱。
他又怎么了?
他也没做错事啊?怎么好像娘子又看他不顺眼了?
说起来,喻莘莘也不是看他不顺眼,是觉得之前的这一切都很荒谬。
在晏喜勾搭孟西风的那一刻,她真的像极了大部分的女人。
不自觉地排斥晏喜,厌恶晏喜,对她失望……
可真相浮出水面,回过头再看晏喜的所作所为,却觉得很悲哀。
她不是恼孟西风,是恼自己。
但不论如何,她不能让晏喜就这么死了,太不值了。
她必须要找出真正的真相,要找出夜鬼的幕后主谋。
所以,她必须见上状元楼掌柜一面。
这边,孟西风刚追了回来,就见喻莘莘又气势汹汹地向外走。
他一把拽住她:“娘子,你这是又去哪?”
“无找夜鬼!”
“莘莘,你先别急,万一晏喜说的是假的呢?万一这就是个局呢?你别忘了……”
喻莘莘甩开他:“我信她,这一次,我信她!”
“莘莘!”
孟西风再次追了上去,抱住她:“要去,也一起去。”
如果是假的呢?
其实,喻莘莘也想过,可晏喜在她面前,磕的头都破了,她不认为是假的。
更何况,不论真相如何,都应该和对手聊聊了。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着一个偌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