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对居住在Kabul以及周边城市的居民而言,注定是十分难熬的一个夜晚。
先有突如其来的,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做好御寒措施。而在面对急剧下降的温度的同时,又要面对随时都可能袭来的炮火。
Kabul的轰炸声,穿透风雪,持续不断地响起。
各国数十上百架轰炸机轮番伺候,根本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空闲时间。有“天赋+科技”的精准制导,每一颗炸弹都在自由军放置的符文能量屏障牵引机上炸开。
猛烈的冲击波与爆炸产生的炮弹碎片、灼热的高温考验着保护牵引机的自由军战士们。
他们本身是进化者,内部早早就动员好了,说,这段时间,将会有来自外部的压力严峻地考验他们。
这群有着教旨信仰加持的非编进化者战士们,懂得密集定点轰炸的威力。但,他们愿意为伟大的真主安拉,以及真主安拉派下的使者——他们的领袖而战。
炮火的威力吓不住他们。轰炸一开始,他们就用提前备好的手段抵御攻击。
包括但不限于地面拦截导弹拦截、信号干扰类型的天赋能力干扰、防御类型的天赋能力肉身硬抗。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四台符文能量屏障牵引机。
乔巡选择一栋高楼作为制高点。也不算高,七八层,但这在Kabul的确已经算高了。蹲在寒风呼啸的空旷的未装修的房间里,他看在不远处的一台符文能量屏障牵引机的位置。
这支自由军绝非是普普通通的游击队,有专业的装备,强大的个人实力,以及明确的指挥系统。更关键的是,他们有坚定的教旨信仰。
面对炸弹雨,自由军们准备了多轮阻拦攻势。
第一轮,地面拦截导弹系统。不远处的坚守点,四辆导弹车上放置着拦截导弹发射装置,不断有密集的火点爆闪,发射出一枚枚拦截导弹;
第二轮,是具备信号干扰的天赋能力。乔巡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污染值在飙升,一个个具备这种能力的进化者呈渔船型站位,充分保证最大化他们的干扰能力。对信号的干扰,能一定程度上让制导导弹的航道轨迹偏离。这样做的直接结果就是,那些携带着集束炸弹弹头的导弹落在了其他位置。原本只存在于Kabul市中心的轰炸圈不断扩大,一部分的炸弹将战火带到了城市的其他地方。
这不可避免对不相关的建筑与居民造成伤害。
爆炸的火光映在乔巡眼中,声响落在耳朵里,冲击波激荡着他的身躯。
暴风雪下的Kabul变成了一座风与雪与寒冷与火焰的城市。
汽车的报警声、暴风声、爆炸声、战机引擎声、自由军吼叫声在城市的街道、上空交织,共同谱成这名为“世界拐点”的争夺战的交响曲。
身处在战乱的中心,乔巡才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了燕都市那密集的监测系统以及全天候在疆域巡逻的污染监测机带给人们的安全感。
现在是二月二十五日,共和国一些高校已经开学,中小学也会在三月初开学。而阿枯柏汗国,Kabul,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孩子们会在什么时候开学。战火,是人类的主旋律,有人享受着和平,也有人饱受着磨难。
天上的轰炸机,绝对没有因为可能有被干扰信号的炸弹偏离轨道就停止轰炸。反而,火力越来越猛,炸弹越来越密集。
很快,定点饱和打击之下,自由军的前两轮防御迅速遭到击穿。
第三轮考验,他们的战士必须得直面轰炸。
那些具备防御性天赋的战士定在最前面,手持着饱和源金属残片打造的铁墙一般的抵御盾,天赋能力全开。
炸弹落在抵御盾上,爆出的火焰比直接落在地上更加庞大。当然,并不是威力更大,而是这种抵御盾能够将爆炸产生的空气动能转换为热能以光与火的形式释放出来,以减轻伤害。
减轻后的伤害依旧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下的。即便是具备防御天赋的战士,也无法轻松吃下来,何况还是十分密集的轰炸,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
很快,一个哈达尔路线,也就是“龟亚属”路线的三阶进化者,拥有着防御性天赋“铁穹”的自由军战士以右手骨碎成血渣子的代价,负伤退场。
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立马有人顶上他的位置,继续扛起抵御盾保护符文能量屏障牵引机。
第一个倒下了……
又有第二个;
第三个……
他们前赴后继,不留下任何一点空隙。
单纯站在第三方的视角,会被他们前赴后继,绝不退后的精神所感动。人类特有的共情,会让大脑认为他们是被害人,是一群抵抗侵略的勇士,而天上有着火力优势的现代空天机群则是侵略者。
但事实上,阿枯柏汗国自由军是降临派进化者组织,翻译一下就是恐怖组织,只不过,成员都是进化者而已。他们所做所为,也绝对称得上恐怖组织。在中亚、东欧、北非等地,他们不知道策划了多少起针对普通城市的污染事件。
各国对他们的讨伐,从来就没停止过。只不过,以前都没展开全面的围剿。现在,刚好趁着神迹争夺战,有正当的理由连根拔起。
这也是参与到这次争夺战各国的共识之一。
争夺战争种的同时,拔掉自由军。
这势必会对阿枯柏汗国当地造成巨大的破坏。但,这个无政府,大量人口成为难民流亡他国的土地,在如今的进化者世界里,已经不重要了。即便,对此造成巨大破坏,除了那些人权组织,也不会有哪个国家站出来谴责。
毕竟,最提倡和平的共和国,
也在其中。
Kabul的局势时时刻刻都在各国高层的关注之中,在共同的“塔”搭建的沟通平台里,各国的发言人激烈地讨论着。
各国的共识,不停火,持续轰炸,直到耗光自由军的防御力量。
他们都清楚,即便自由军是进化者组织,但在规模这么庞大的轰炸里,也毫无反制能力。跟大国比拼正面对抗实力,那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各国也知道,自由军只是桥头堡,他们真正的对手是有着强大进化者的黑色革命,以及还未登场的其他降临派势力。还有这次争夺战的重头戏——
拾荒人。
拾荒人的强大,是所有国家都有目共睹的。人类面对他们的惨淡战绩,继续可以用悲惨史来抒写。
藏匿于空旷高楼里的乔巡已经几次换位置了,因为流弹太多,太密集,四处战火纷飞,很难有什么地方能够一直不处在轰炸范围里。
这么密集的空对地打击,他是不可能莽夫一样冲进去挨轰的,现在就等符文能量屏障破碎。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找寻到了屏障破碎后最适合单人冲进去的位置。那是一条位于东北方向的巷道。
……
自由军,黑色革命……方面。
阿枯柏汗国自由军总部,也就是之前的Kabul政府大楼里。
各种现代设备一应俱全。战局电子图、进化者热点图、火力计算设备、强通讯装置……
自由军不是随便凑一堆非编进化者就组建起来的,原身本就是一个中亚、东欧、北非地区的活跃的雇佣兵公司,常常受雇于一些国家的政府,用来发动政变等等。
所以,一些必要的设备他们是有的。但毕竟没有自己的军事基地,对付一些小国家在行,面对各个大国成体系的空天战斗群,那就捉襟见肘了。
自由军明面上有三名领袖,分别负责:战事、交涉与教旨。
这种规模的组织很难形成体制化的政权结构,这种更像帮派大、二、三当家类型的权力结构就是最简单直接的。
此刻,自由军战事领袖贡达尔卡·伊迈·塔昂萨里斯看着战局电子图与进化者热点图,眉头皱得跟老树皮一样。他并非阿枯柏汗国人,本身是一名从阿国叛逃进化者组织高层领导,在这之前,是一名军人。
他对战局的嗅觉和判断很敏锐。
看着战局图和热点图,他清楚地知道,在这样程度的火力打击下,自由军能够直接抵抗轰炸的进化者最多两个小时就被消耗完。
虽然他很不理解为什么自由军不躲到南部地区去,等第一个拐点出现,非要提前占据Kabul参与这场显然是争夺焦点的争夺战。但,这个指挥室教旨领袖下达的。
在自由军内部,真正的领袖是教旨领袖,这是一个没在明面上显然的事情。毕竟,自由军本身就是靠教旨信仰凝聚在一起的。
他不理解,明明自由军根本就无法对抗得了共和国、联邦、俄联、欧盟、亚太等国的攻势,为何教旨领袖还要做这样一个决定——跟黑色革命合作。
不理解,但现在不是理解这一点的时候了。
眼前的占据,才是他要关心的。
贡达尔卡通过联合内部渠道,取得了与“先生”诺曼的联系。
“‘先生’,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个解释。我不想看到我的战士们白白在轰炸之下负伤。”
语气里的质问情绪没有压抑。
“伊迈领袖,请您放心,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哪怕一件事脱离了我们的预估,连哪个垃圾桶,会在什么时候倒下,我们都清楚。”诺曼的声音始终平和,是一位谦谦君子。
贡达尔卡冷着脸说:
“Kabul在那次动乱后,就没有垃圾桶了。”
这句玩笑话,传达的意思可不是玩笑。
“放心。你们受不了天上的火力,那就让它们从天上下来。你们受不了地上的火力,那就送它们去天堂。伊迈领袖,你是一名优秀的士兵,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正因为我曾是一名军人,所以,我不清楚。”
“那,我让你看个清楚。请等一分钟。”
诺曼说完挂断了。
一分钟后,他打了回来说:
“伊迈领袖,请站到窗边,好好欣赏一下。”
诺曼的语气,轻松写意。
……
“请你放心,‘先生’。”
“音乐家”微笑着说完,切断联系。随后,他抖了抖肩头的雪,将一把黑伞压低一下,看向旁边的“夜晚”、“击落者”与“勇士”。
离开了芝兰酒店的四人径直来到了前线一座高楼的顶楼。
风很大。但“音乐家”的伞拿得格外稳,笔直坚强得像暴风中的灯塔。他望向天空,视野透过银蓝色的能量屏障,直达厚重尘蔼之上的战机作战层。
在他眼里,每一架战机,都是一个音符。它们散乱而无序,演奏者难听,让他很不喜欢的音乐。
“没有音乐细胞的愚人,该停止你们对艺术家的欺凌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安静,面相有些凶狠的高大黑人说:
“‘击落者’,现在是你的时间。”
“击落者”点头。他没说什么话,有点沉默寡言。但在场的人没有谁会小看他。毕竟,他可是黑色革命的方块Q。
他站到高楼天台的最前方,双手现在围栏上按了按,随后猛地举起来。
两道闪电一般的能量暴动线束在他掌心生成,直抵高天之上。
能量暴动线束击穿暴风雪,击穿乌云,直达各国战斗机群的轨迹空间。
然后,这两道线束汇聚成一点,在无声的猛烈的激发下,无死角地溃散于高天。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Kabul上空亮如白昼。
刺眼的光,落在每一个飞行员眼中,落在藏匿于建筑群的乔巡眼中,落在政府大楼的贡达尔卡眼中……
不到10s的时间,一百多架直接参与轰炸任务的轰炸机,二十多架负责巡航制导的无人机,十多架对抗气象种极端气候的气象机,还有各国分别一架的领航员飞机,所有的电子信息系统、引擎系统、制导系统、极端气候应对系统全部失灵。
一百多架飞机瞬间化身失去了一切感官和力量的静默人,由于暴风和惯性的影响,开始在空中做无序混乱运动。
失去了电子信息系统,他们相互之间无法联系,更加无法将情况反馈至指挥处。
所有飞机,失控了。
所有参与其中的国家,这时候的战局荧幕上都熄灭了一片,那是领航员的视角。
各国关注战局的高层领导见到这样的局面,不由得皱起眉头。
燕都市层层防护的战时会议室里,大领导还没发问,台上负责讲解局势的将军见到这样的场面直接说:
“黑色革命方块Q,‘击落者’,”与此同时,“击落者”的个人资料战时在一旁的副屏上,“作为一名五阶进化者,他的五阶天赋‘整系统静默’具备比电子静默更加强大的效果,该天赋发动时,作用范围内的任何整系统都将被暂时静默。所谓整系统就是具备激发器、控制器与作用器的系统,像最常见的电源、开关与电灯就是整系统。”
大领导问:
“我们的制衡手段是什么?”
将军回答:“其他国家的具体方案不能完全确定,但我国本次作战计划的对抗手段是天赋库序列32的‘清朗线’。‘清朗线’的持有者王时岸,是本次作战机群的领航员。”
……
Kabul上空,战斗机群失序的局面第一时间被王时岸感受到了。
对此种情况早已推演过无数遍的他知道,是黑色革命的“击落者”的缘故。战前,就针对“击落者”的天赋效果,做出了相关的应对措施。
共和国的战斗机群一共三十五架飞机,全部都提前增添了“符文链接”的功能。
王时岸丝毫没有迟钝,坐在驾驶舱里,他果断发动天赋“清朗线”。
“清朗线”的效果,随着“符文链接”,传递到所有共和国机群。“整系统静默”的负面效果立马得到了清除,装载着出产自七三兵工厂的快速调整系统的战机迅速恢复状态,开始沿着领航员王时岸“清朗线”制造的稳定空域重新进入飞行轨道。各架飞机之间,机群与指挥部之间重新建立联系。
然后,他们得到指令,高空盘旋待命。
领航员王时岸带着机群飞向高空空域。至于其他国家的机群,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没有提前搭载“符文链接”功能,想帮忙也是无处下手的。
联邦、俄联两国领航员都有类似于“清朗线”的天赋,迅速在空中调整状态。
毕竟,这三国,是摸着彼此的底裤一起搞战斗体系搭配的。
但,本就几乎被各种污染事件冲垮的欧盟、小亚太联合国,战斗体系高度有限,即便及时按照指挥做出了相关调整,仍旧无法做到全身而退。
数十架战机失控,相继从空中,被暴风鼓动着,做无需运动跌落在Kabul的城区里。
殉爆此起彼伏地发生在各个方向。
随后,轰炸结束。
剩下的战机陆续回升到高空更加稳定的空域,等待指令。
看到这样的场面,乔巡眉头深皱。
果然,在强大进化者的天赋能力下,现代军工科技也显露弊端了。
没办法了吗?
四台大型符文能量屏障牵引机被标记为A、B、C、D。此时的乔巡已经从B区转移到了东北方向的C区。
离轰炸结束过去大概十分钟后,一束光在符文能量屏障内部某个地方升起,直抵天空。
这束光,以缓慢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变粗。
然后,乔巡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燥热。
不。他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身体的燥热,而是构成身体的文字块儿里蕴含的意志的躁动。
那束光,似乎在呼唤这些文字块儿里的意志。
这种呼唤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反过来影响到乔巡的意识了。他有种迫切要靠近那束光,甚至是融入其中的想法。
不!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有融入其中的想法,没关系。就像世界沙盘会对“书”起感觉一样。
但,如果这种想法无法被他的自我意识完全控制,那就不是他能接受的。
于是,他也顾不上关注局势了,进入掩体,全身心发动“暴食”,迅速吞噬消化藏匿与文字块儿中的认知信息。
从在山体墓穴里开始吞噬消化,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完成一万五千个文字块儿的吞噬。
这速度,在正常情况下,他是满意的。
但是现在,必须加快!
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自我意识真正不受控制之前,完成吞噬消化。
全力吞噬后,他感觉到,自己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完成,也许,一个小时就行。
看那束光的蔓延速度,应该能赶上。
但,让他感到危机的是,轰炸结束后,开始有自由军乘坐着一列列雪地车,从符文能量屏障里出来巡逻排查了。
很多。
从数量和分布看,他们展开的是,全面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笃笃笃——
雪地车暴躁的引擎声停在乔巡所处的这座大楼下。
一列四人的控制小队,下了车,全副武装的他们,小心翼翼走进大楼。
他们的脚步声,此时,在乔巡的耳朵里,甚至比暴风在楼梯里的呜咽声更加刺耳。
内忧外患。
内忧是这具结构稳定,但本质并不稳定的身体;
外患是正在一点点逼近的全副武装的四人控制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