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镇南王目光一凝，身躯一震，看向气喘吁吁的周树和旁边笑而不语的夏千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怪不得宋阳会向他极力举荐这二人，这可都是人杰，是宝贝啊！
“夏将军，周大人，快快请落座！今日之战你二人功劳最大，老夫要亲自为你们盛饭夹菜！”
老王爷这战斗第一晚的宴席颇为简单，但即便如此能让寇渊这个皇室地位尊崇的王爷亲自盛饭夹菜，也算是无上的荣耀了。
而和联军主帅营帐里的欢快气氛不同，拓跋长离的帅帐中却散发出浓浓的压抑气氛。
他派出的五千人马虽然也带回了一些好消息，但是他的心腹爱将秦东国却一去不返，并且他的那一千人队伍只逃回来了四百人，将六百大好男儿的尸体丢在了那里。这可是他此前绝没有想到的。
“对方到底是谁？”
拓跋长离面色阴沉，询问着那些遭到伏击逃回来的黑骑军士兵。
“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他们的旗帜中有一面绣着个‘夏’字。”
“夏字军旗？是....夏千秋！？”
拓跋长离眼睛一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名字。
“是那个叛徒....此前派他围攻岭南道孤狼峰迟迟不见捷报传回，搞了半天原来是投靠宋阳了？现在反倒帮助对方与我作对....哼！如此一来便可得知，徐胜和郭涛肯定也是栽在他手上！”
此时的徐胜、郭涛面色阴沉且狼狈，身上多处都包扎着绷带，脸上也是被火焰熏得黑黢黢的，头发凌乱来不及梳理。但还好，两人都保住了性命，此刻正跪在拓跋长离帅帐的一角等候发落呢。
拓跋长离手按剑柄，在帅帐里来回踱步，忽然间停下，冷声道：“徐胜、郭涛，你二人起来吧，这一次交到你们手里的黑骑军吃了我们建军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你们两个死不足惜！”
徐胜与郭涛也知道，他们带去的一万人甚至没能带回来一半，这样的惨败在黑骑军中的确是创造了历史。
他们的确没期望拓跋长离能放过他们，可这时却听后者画风一变。
“但现在正值两军交战，你们的脑袋先寄存在你们脖子上，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本将军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如果不能得到冲抵罪过的战功，便会随时砍下你们的脑袋！一祭那数千黑骑军儿郎的在天之灵！”
两人身子一震，知道这条命是暂时保住了！
大将军还给了他们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
“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末将定当奋勇杀敌带罪立功！为那数千兄弟的英灵报仇雪恨！用夏千秋的人头来祭奠兄弟们的亡魂！”
在第一日的正面战斗中，虽然徐胜、郭涛死伤惨重，小将秦东国更是命丧战场，但拓跋长离的黑骑军在正面战场上却占尽了优势。
除了最开始被那火炮小队打乱阵脚以外，更是连杀带俘击溃了两万东六镇旧部！
之后又在混战厮杀中斩杀负责指挥寇渊前军的一名偏将，导致联军局部性溃败。
这么算下来在第一日的战斗中，属于寇渊一方的勤王联军刨掉漠北王与伐东王那些摆设人手，其主力这边便损失超过两万五千人！而黑骑军一方则付出了七千人左右的伤亡。
不得不说，即便是这样的伤亡比，也是黑骑军前所未有的巨大伤亡！这也就是拓跋长离为何阴沉着脸的原因了。
反观在中军吃了大败仗的寇渊老王爷，此时却喜上眉梢，连连给夏千秋还有周树夹菜。
“夏将军~~周大人~~明日本王希望你们能够调配到中军，好好灭灭那拓跋长离的嚣张气焰！
今日我军损失极大，上柱国率领的两万东六镇旧部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了两千余人。
如果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甚至都坚持不到宁西王那老小子出手！
明日本王便将指挥权交于夏将军之手，能否敌得过黑骑军这三板斧可就看你的了！”
夏千秋心中一喜，这可是他多年来的梦想啊！指挥这样大规模的集团战斗，明日便要梦想成真了？
是的，夏千秋的指挥作战才能此前并未完全发挥出来。
他的真正长项在于集团作战，在于敏锐的大局观，在于对战场上细微差别的把握与预判。
如果说周树满肚子坏水，走的都是阴谋，那么夏千秋则是一板一眼，走的是阳谋！
此时，见识了他们真正实力的寇渊竟大方地将主帅之位让给夏千秋，这让后者不由的不激动。
“多谢王爷信任！末将定不辱命！待到明日好好与黑骑军掰掰手腕！”
就在夏千秋兴奋异常的同时，周树却在旁边不停的给他使眼色，拽他的裤脚。
可被梦想成真冲昏头脑的夏千秋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直等到吃完了饭要返回营帐休息时，周树这才逮着机会拽住他。
“我的亲弟弟~~~你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了？正面作战不同于游击战，公子给的那十六字真言便发挥不出最大的优势！而且当了主帅稍有差池所有责任都要落于你的肩上，你扛得住吗？”
这一次，夏千秋却并未赞同周树的说法，他脸上浮现起一股少有的正气。
“哥哥，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夏千秋并不是不敢担责任的人，身为武将当然都期盼着成为主帅的这一天，而明日弟弟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周哥哥难道不替兄弟感到高兴吗？
再者说了，游击战虽然可行，但只适用于以少打多，只要兄弟手里有了足够的人手，还就真想跟黑骑军，跟那拓跋长离掰掰手腕！看看军阵之上谁更胜一筹！难道周哥哥就对兄弟这般没有信心吗？”
“这个....”
不太明白武人内心那股执念的周树有些语塞，他看夏千秋那认真的表情，叹口气道：“哎~~算了，兄弟，哥哥真的不太懂你们武将的那份执念和荣誉由来，哥哥只帮忙出馊主意，真正到了真刀真枪和敌人硬干的时候全靠你了！
哥哥相信你，我兄弟一定不比那什么镇国大将军差！之前的你只是缺少个机会，缺少舞台，缺少足够的人手。
而明天这一切都将不是问题，哥哥站在你身后拭目以待！看我兄弟能打出一场怎样的漂亮仗！”
周树的肯定与鼓励话语让夏千秋颇为感动。
他瘪着嘴重重点头，伸手搭在周树肩膀上走入营帐，和衣睡去。
就在这两军双方各种阴谋阳谋齐上，将士搏命厮杀的同时，宋阳那边的热气球也已经翻过山岭，越过河流，缓缓朝着岭南道的方向飘去。
当然他们热气球上的燃料不足以支撑他们直接飞到目的地，在脱离了危险范围之后，那两个工匠便操纵着热气球逐渐降低高度，直到平稳落于地面之上。
当然，这个“平稳”是相对而言的。
在大竹筐落地的一瞬间，强大的惯性与颠簸仍然让热气球底下的竹篓侧翻了过去，并在地面滚了几个圈这才完全停下。
还好寇南霜提前将皇太后抱在怀中，而宋阳也把杜老神医紧紧背在背后，这才没有让两人摔出个好歹。
至于其他人都有些功夫在身，在这样的撞击下倒是并未受什么伤。
热气球降落在一片田坎之中，此时天色已亮，周围那些正在劳作的农民见天空忽然飘下一个巨大的圆球，还从那圆球里还钻出一行人来。
当下全部丢掉农具，跪在地上朝着这边不住叩拜，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神呀什么仙呀，看来是把宋阳他们当作下凡的神仙来膜拜了。
宋阳也没解释什么，热气球降落在这里会有专门的人进行回收，无需他们操心。
在远离了那些不住叩拜的农民后，一行人穿过一片小树林，终于来到了主路上。
在这里拴着几匹马与几辆马车，还有两名岭南道来的弟兄守在此处。
看到宋阳几人果然如约而至，那两名弟兄兴奋的站直了身子。
“宋公子你们来啦！人救出来了吗？”
宋阳朝他们笑笑，努了努嘴，用下巴指着寇南霜和张太后说：“自然是救出来了，这不就是咱们大凤的陛下和皇太后吗？”
那两名山寨的弟兄一开始还面有喜色，等他们看清寇南霜那极具压迫感的表情后却浑身打了个哆嗦，差点跪下喊“万岁”。
这时，宋阳用手肘怼了怼寇南霜，小声道：“南霜，这可都是自己人，算得上你的救命恩人了，没必要对他们板着脸吧？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板起脸来的时候很吓人吗？”
其实寇南霜刚刚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并不是故意对那两人板着面孔。
在宋阳的提醒下，她才注意到，那两个山寨下来的弟兄被她身上的气势所慑，正畏畏缩缩挨在一起，像极了两只受惊的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