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他,不懂她名字的含义,只知道这个妹妹很可爱,自己会想着保护她一辈子,便大言不惭道“那以后你长大就嫁给我吧,我珍惜守护你一辈子。”
“好,阿七哥哥说话算话。”珍儿眼睛圆圆的要拉钩。
阿七说她幼稚,还是跟她拉钩了。
卫无眼眶泛红,说“我记得。”
芬兰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若有来世,阿七哥哥等等珍儿吧,珍儿一定找到你,再也不和你分开。”
“好。”
芬兰捧着荷包,笑的单纯而满足,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童年的回忆,有关他的回忆,每说一句,声音便低了一分,神情也痴迷了一分。
双儿撇过头不看,泪无声的滑落,绿萝忙走了过来,红着眼眶,拉了拉双儿姐姐的手。
人都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的不幸,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双儿不知道芬兰是幸还是不幸,也无法判断,但唯一可看出来的是,这个荷包,支撑了芬兰很多年,被芬兰摩挲过无数次,所以边角才会脱线磨损。
明明她是个叛徒,可一时间看她现在的样子,众人都没有出声。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和无法言说的苦衷,谁不想活在阳光下,可是总是有那么与现实相悖的事,改变了我们的道路。
芬兰哭了不过片刻,便缓缓的躺了下去,手中的荷包倏然掉落,她唇角含笑,闭上了眼睛。
胸口有一朵血色小花慢慢的氤氲,模糊了卫无的双眼。
芬兰死了,自尽了,用了自己的暗器,正中自己的心脏。
“珍儿。”卫无这一声,有些哽咽。
从芬兰絮絮叨叨的诉说童年的时候,唐晏宁的泪便在眼眶里打转,一瞬间她想起,芬兰常说,她的家乡很美,有绵延的山,翠绿的松,她很喜欢她家乡的日落,很喜欢她的村庄。
每次双儿提起山里有什么好玩的,芬兰的眸子总会亮一些,总会格外绵柔,带着无尽的眷念还有惋惜。
那时,她想,芬兰一定爱极了她的家乡,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被迫离开家乡。
芬兰和她们朝夕相处两年,一直本本分分,本分的让她们最近才发现出端倪。
两年的情分,说没有是假的,而且,芬兰还下意识的为她踢掉过一次刘二公子的匕首,唐晏宁一直记着的。
她看着芬兰绝望的表情,看着她盯着卫无又哭又笑的表情,心里也难受的紧。
顾怀生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
卫无在叶老前辈的指示下,寻了草席布毯,将芬兰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住,带到城郊墓园,下葬了。
他寻了一副上好的棺木为她入殓,并且摘了许多紫茉莉,堆放在了她的墓碑旁,他默不吭声的坐了许久,双儿就陪他呆了许久。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慢慢拉长……
卫无抚着墓碑也说了许多他的童年,比在青城郡说的更为详细点。
双儿就默默的听着,攥着他的手不松开。
芬兰已死的消息暂时被封锁了,第三日才爆出来,说顾宅里一丫鬟染上了怪病,突然暴毙而亡,听说死的时候全身溃烂,很是可怖。
而后,顾宅就闭门了,大白天也不待客,有小道消息传来,顾宅的两位夫人和许多丫鬟也得了那怪病,身体开始溃烂,正慌不择路的四下求医。
听说内阁侍读学士顾泽最近因着爱妻和家人染病,也请了病假,多日不上朝,整个人低迷憔悴。
这“小道”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胡允志的耳中,也传到了太师府。
容太师摩挲着那盏琉璃花,背后是胡允志恭敬的禀告。
他听完后,表情不见多大浮动,只说,“消息靠谱吗?”
胡允志道“靠谱,是情报暗卫传来的。”
顾府两位夫人染疾,守卫自然又加了一层,那情报暗卫是个老手,也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才窥得一二。
他看到了顾家二夫人在屋内抬袖倒茶时,胳膊上缠着诸多绷带,面上很是忧愁,便猜到了她们已经染上了毒,回去禀报了。
将至中秋,顾府大门依然紧闭,门前萧瑟异常,众人恨不得都绕道而走。
林素娥和唐晏宁还有云芝墨玉他们几个小丫鬟最近都足不出户,府里几个不知情的丫鬟真当主母染了什么恶疾,一个二个心惊胆战,不敢靠近光辉苑和泽辉苑,除了日常洒扫都待在屋里,偌大的顾府显得尤为萧条,也显得情形更为紧张,更容易让人相信。
唐晏宁善心的给小厮丫鬟放了七天假,也承诺,想走的,现在就可以去账房结算工钱,解除契约关系。
不知道主母们是不是染了恶疾,会不会传染,有些人还是动摇了。
犹豫了半天,最后只有十个人左右去结算了工钱,其他人简易的行礼回家过节,并声称一定会陪着顾宅的。
唐晏宁略欣慰,她此举也是试探,这种节骨眼上哪些奴仆还愿意留下来,她本以为至少大半会走吧,不曾想竟然是大半留下来。
流言蜚语更胜,甚至都传来了相府,中秋唐恒亲自来探,都被拒之门外,流言很快又加了一层。
容太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将琉璃花盏小心翼翼的放回匣子,又差人唤来了五皇子,是时候该动手了。
断了太子殿下的一臂,总算是让他宽心了几分。
这几日叶老前辈似乎情绪有些低迷,也没出去乱晃,就坐在凉亭里,把酒当水似的喝。
他这次回来,本也是回来做个了结的。
老前辈思量了一上午,晚上和徒弟在书房谈了半个时辰。
这些年,他放下了过去,四处游走,过的逍遥自在,前尘往事,真的淡化了好多,淡化的他都快忘了,他的好朋友至今还没有放弃。
他曾以为他当年那一句“我一定会让大夏再次复兴起来”是开玩笑的,不曾想,他真的快做到了。
他拿着酒壶对着天空中滚圆的月感慨,都已经脖子埋入土的人了,怎的还能这么执着呢?
世事变化,再繁华,也终究成为过去,大夏朝覆灭了,就是覆灭了,凭他一人之力,真以为可以挽回吗?
叶老前辈重重叹了几句。
芬兰走后,卫无这些日子就没露过面,双儿从那次芬兰所述,大致也明白,近来也有大事要发生了,便时时刻刻的跟在小姐身旁,一门心思的服侍小姐,晚上天天祈祷,祈祷他在外一切平安。
府里下人都放假回去了,一时间,显得格外空旷,双儿因着最近的变化,心情也变得沉重了两分,夜里辗转睡不着,便披衣起来,在走廊里坐会儿,看着皎皎明月,寥寥繁星,兀自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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