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戴了副银边眼镜,穿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面容温润,正偏头跟身侧的工作人员说话。
阮朝夕看着他从不远处经过,到了第一排坐下。
他坐的区域,是学校教职员工的座位区。
她收回目光看向苏锦夏。
苏锦夏神情怔忡,正呆呆看着男人的背影。
直到有同学过来打招呼,她才回神,有些狼狈地垂了眼睫。
阮朝夕笑着替她掩饰过去,跟人礼貌地寒暄了几句。送走同学,她看回苏锦夏,低声问道,“夏夏,你还好吧?”
苏锦夏朝她扯开唇角笑笑,故作轻松的语气,“我能有什么事?”
阮朝夕握住她的手,没有多问,只道,“等下校庆完了,我送你回去。”
许是大礼堂里的空调温度开得低,苏锦夏的掌心有些凉。
她抬头,朝阮朝夕又挤出丝笑,“不是说要聚会嘛,你现在的咖位,不去可不行。不然明天一早黑通稿就要来了。”松开阮朝夕的手,她声音轻轻的,“别担心,都过去这么些年,我早放下了。”
阮朝夕深深看她一眼。
如果没有亲眼见证过她那段义无反顾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岁月,或许,她就信了。
但她没有再多说。
六点半,校庆晚会准时开始。
校长致辞过后,到杰出校友表彰环节。作为电视剧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得主,阮朝夕毫不意外被念到了名字。
大合照环节,在场的老师也一起上了台。
阮朝夕看着向这边走来的男人,主动打招呼,“季老师您好,还记得我吗?“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温柔,“朝夕,当然记得了。”
他叫季青临,是当年她和苏锦夏大学台词课的老师。
时光在这个男人身上,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四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温文尔雅,清润端方。
旁边有老师打趣,“你们这届可是季老师带出的得意门生,怎么会不记得。一个你,一个苏锦夏,我记得当时上季老师的课最积极了。“
空气突然凝滞一瞬。
季青临别开眼光,朝说话的老师笑了笑。
阮朝夕也笑笑,“季老师站我旁边吗?”
季青临没有拒绝。
底下摄影师指挥着大家靠近一点,周围熙攘的嘈杂声中,阮朝夕听到季青临犹豫一瞬,开口问她,“锦夏她……也来了吗?”
杰出校友主要看的是演艺事业上的建树,苏锦夏虽然已是著名主持人,却没有上台。
阮朝夕点头,往台下看去。
季青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拍完照,下台时,季青临问她,“你们这几年还好吗?”
阮朝夕驻足,朝他淡然一笑,“季老师是问我,还是问夏夏?”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季青临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见阮朝夕朝他微一颔首,抬步离开。
回到座位。
看着苏锦夏略带期待的眼神,阮朝夕叹口气,坐下,“他问起了你。”
苏锦夏长睫一抖,语气期待又忐忑,“他……说什么了?”
“他问你过得好不好。”
苏锦夏看着前方,眼神有些失焦。
“夏夏。”沉默几秒,阮朝夕突然叫她。
苏锦夏转头。
阮朝夕看着她,神情认真,“你是不是还没放下?”
苏锦夏不说话,咬着唇,水润眸光波动得厉害。
阮朝夕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拍拍她的手背,“等下聚餐,一起去吧。”
夏夏的性格她很清楚,如果她想再撞一次南墙,劝是劝不住的,只能陪着她一起了。
这之后,是在校学生的文艺表演。
因为阮朝夕的话,苏锦夏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阮朝夕偶尔看她一眼,见她魂游天外的样子,无奈摇摇头。
九点,校庆晚会结束。
班群里聚餐的事也敲定下来,为了方便,就在学校附近的饭店吃个夜宵。
他们这班都混得不错,平常在圈里就有联系,又是许久未见,大家兴致都很高。
阮朝夕扫了一圈,没看到季青临的人影,拉过一旁的班长,“班长大人,老师们没来?”
“老师啊,说是等下就过来。”
果然,大家热火朝天聊了一会,包厢门被人推开了。
看着最后走进来的季青临,苏锦夏呼吸滞了滞,竟有些不敢看他。
偏大家都知道那时苏锦夏和阮朝夕最喜欢往季青临办公室跑,嘻嘻哈哈拉着季青临过来,“季老师,你就坐朝夕和锦夏中间吧。”
苏锦夏尬笑两声,耳根子不自主红了。
阮朝夕起身,落落大方地让出座位,“行啊,季老师,您坐我这。”说着,往旁边挪了个位子。
季青临没有推脱,坐下后,看向苏锦夏,点点头打招呼,“锦夏。”
苏锦夏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失态,规规矩矩叫了声“季老师”。
也许是为了避嫌,季青临虽然坐在了她旁边,却并没有同她讲多少话,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大家谈笑,偶尔跟着喝两杯酒。
苏锦夏却忍不住拿眼瞟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好像分分钟要从胸腔跳出来。
她承认自己没出息。
明明想过无数次再见面时要高傲,要矜持,可一看到他,所有理智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她果然,还是没放下啊。
她的眼神实在太炽烈,季青临实在没法再装感觉不到,转头看过去,笑着道,“锦夏,老师脸上有东西?”
苏锦夏回了神,本想摇头,可看着那张清润如昔的脸,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老师了,有什么好怕的?
想着,一本正经点点头,“是有点东西。”
季青临一愣,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什么?”
苏锦夏突然扬唇一笑,把脸凑过去些,一脸真诚,“有点帅气。”
季青临表情僵住,看着女孩漆黑水润的眸子,那丝熟悉的狡黠感,突然就撞上了他心口。
自从毕业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但她的消息,还是时不时会传到耳中来。
他知道她后来又回了京城,进了市电视台,成了台里的台柱子。
他看过她的节目,电视上的她,温柔优雅,知性大方,好像当初那个时不时缠着他让他哭笑不得的女孩子,突然间就长大了。
可这一刻,他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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