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绣也皱眉道,
“老二你可收敛些吧!这寺里虽说多是出家人,但也是有不少外男呢!”
说着便拉了妹妹去寻王氏,那半山之上夏二公子一张脸已是黑如锅底了,凉亭之中两位夫人却是越聊越是投机,只眼风儿往一旁扫去,留心着二人反应。
韩香草则是暗喜在心,频频拿眼去瞧那夏文彬,王氏眼见得夏夫人那一张脸渐渐有些阴郁,自己却在心头暗暗叹气,心道,
“这办的甚么事儿!”
这京师里人家相看,男女都是斯文羞怯,不过略略瞧上两眼,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一旁,以示自家教养好,不是轻浮人家,偏这韩香草倒是个大方,盯着人瞧个不停。
只你若是真大方倒也罢了,也有双方大大方方当着家中长辈同对方说话,但都是聊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偏肚子里也没有货,只跟那窑子里的姐儿一般拿眼神不停的勾人!
王氏看着一阵气闷,更是在心里骂韩世峰,
“瞧瞧你这甚么侄女!没得让夏家人把我们家都看低了!”
夏文彬见着韩香草那样儿,心生厌恶,却是挨了自家亲娘的骗他还能怎么着,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了起身走出凉亭,负手立于山道之中,却是以背相对,眺望远处山峦叠嶂,一派生人勿近的样儿。
只可惜韩香草却是个没眼色的,见这样儿竟大着胆子过去同夏文彬说话,这厢一脸娇羞的柔柔问道,
“二公子,平日里是读甚么书?”
夏文彬眉头皱得死紧,只是不应答,韩香草又娇滴滴问道,
“二公子,平日除了读书还喜欢做些甚么?”
夏文彬冷着一张脸,只一双眼放在远处,轻薄的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两道浓眉都皱成了疙瘩,偏韩香草还不会看人眼色,
“二公子在瞧甚么?”
夏文彬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小姐!你我素不相识,又非亲故,切切不可随意攀谈,女儿家闺誉最重,还请小姐自重!”
说着冲着韩香草一拱手,往一旁让了几步,才迈着大步往山下走去,此时间若是韩香草再不明白夏文彬之意,便真是个傻子了!
她虽出生农家,但家中极是受宠,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这读书人说话果然不同乡下人,几句话没带一个脏字,却是伤人的很!
韩香草当下便脸色涨红,眼圈儿发红了,只夏文彬却是头也不回一下,往山下走去,行了百来步,便见得韩家四姐妹正笑嘻嘻从岔路上转出来。
几人见得道上有外男在都是一愣,夏文彬见状忙侧过身去让出道路,姐妹几个过来,韩绮见得夏文彬自然不好就此擦身而过,上前一步行礼道,
“夏二公子有礼!”
夏文彬自然也是识得韩绮的,当下忙拱手行礼道,
“韩三小姐有礼!”
韩绮记挂着夏小妹,也不知她此时身在何处,举目看了看山腰上并没见着人,便开口问道,
“夏二公子,夏姐姐前头同我们走散了,可是有回转此处?”
夏文彬摇头道,
“并未回转!”
韩绮听了心头发急,只当着众人也不敢表露,想了想道,
“也不知夏姐姐去了何处,这谭柘寺占地极大,山中小径纵横,怕是夏姐姐迷了路,不如我们吩咐下头人分头找一找?”
夏文彬此时正愁不能离韩香草远些,当下忙接道,
“今日香客众多,人员复杂,确是要小心些才是,三小姐先回转凉亭等候,由夏某亲自去寻妹子吧!”
说完又是拱手行礼,便对韩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韩绮有心想跟着去寻,只现下有姐姐们盯着,她不好与外男同路。二来自己过去寻,若是两下错过了,岂不是众人又要来寻她?
当下只得点头称是,提了裙子自他身边经过,后头韩绣牵了韩缦过去,韩纭走在最后,却是大大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夏文彬,看了看前头的韩绣正在低头同韩缦说些甚么,便压低了声音问夏文彬,
“哎,你……瞧上那韩香草没有?”
夏文彬一愣,只他乃是正人君子,虽不喜韩香草,也十分恼怒被亲娘骗至此地,却也不能同人背后议论人,当下只是敛目不语,韩纭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番,却是狡慧一笑,
“书呆子倒不是笨蛋!”
提了裙子蹦蹦跳跳的追着姐妹们去了,只留下一阵素淡的香气被山风一带,扑了夏文彬满鼻,夏文彬抬头瞧了一眼那高挑的背影,忙转身往山下去了!
韩绮头一个上到山腰平台之处,见着韩香草神色阴沉立在原地,心中也明白此事未成,上前行礼道,
“七姐姐……”
韩香草恨恨瞪了韩绮一眼,转身进了凉亭,凉亭之中王氏见女儿们过来,便笑着招手让她们过来同秦氏见礼,秦氏看看这个又瞧了瞧这个,笑道,
“王姐姐这四位千金真是一个比一个大方有礼,俊俏好看,比我家那野丫头可是强多了!”
王氏笑道,
“你这是瞧着她们在外头装着样儿呢,在家里一个比一个会闹腾,吵得我日日头疼!”
二人这厢又是自贬一番顺带又夸了夸对方儿女,秦氏才想起自家一儿一女不见了踪影,忙问韩绮道,
“我们家三姐儿可是同你们一道的?”
韩绮忙将前头同夏文彬讲的话又说了一遍,秦氏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又嗔怪起女儿来,
“我们家这个成日里跟个野马似的,那比得上姐姐的女儿们温文有礼……”
说着伸手拉了韩绮道,
“好孩子,你是读书的人,多与你夏姐姐一块玩儿,让她也沾沾你身上的书卷气,若是能收了她那野性子,伯母便打个金钗子来谢你!”
韩绮忙道,
“伯母说得那里话来,夏姐姐活泼开朗,大方得体,小女才是应向夏姐姐学呢!”
秦氏笑道,
“你若是向她学,只怕要学成一个猴儿了!”
众人都是一阵笑,却听得凉亭上头有人在说话,
“好啊!母亲趁着我不在,便在我好朋友面前编排我!”
众人抬头一看,却见夏小妹竟从通往山顶的小径向下走来,却是两手捧了一大把满是红果的树枝,进到凉亭来向众人行礼,却是冲着松了一口气的韩绮一眨眼,韩绮放下心来,对她抿嘴儿一笑,秦氏一双眼只落在女儿的裙摆和手指甲上,不由气得连连摇头,
“一个不留意就让你出去野成这样!”
夏小妹笑眯眯将手中的树枝分给韩氏姐妹,又专给了韩缦一大把,韩缦乐得伸出两只小短手抱着,娇声道,
“夏姐姐真好!”
夏小妹便逗她道,
“你若是跟着我家去,姐姐每日都给你摘花儿果儿,好不好?”
韩缦大眼儿笑成了月芽,狠狠的点了点头,脆生生应道,
“好!”
众人又是一阵笑,韩纭伸手捏她的小鼻子,
“你个小没良心的,一把野果子就哄得你跟人跑了!”
韩缦眨着大眼儿应道,
“二姐姐若是给我两把,我就不走啦!”
那小机灵的样儿,又逗得众人一阵笑,王氏却是拿眼儿瞅见一旁阴着脸立着的韩香草,心知是时候该走了,当下便对秦氏笑道,
“今儿时辰也是不早了,回城还要些时候呢,不如下山去吧!”
秦氏点头,
“确是时辰不早了,也应打道回府了!”
当下一行人顺着小径下山,夏小妹与韩绮落在了后头,韩绮问起二人跑散之事,夏小妹道,
“那偷龟的贼,实在是个笨贼,拉着我一路往山上跑,却是差点儿慌不择路又摔下山去,你说这般笨的人,在家里老实呆着不好么,偏要出来做贼!”
韩绮听了暗中冷汗直冒,心道,
“他若是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只怕多少人要烧高香呢!”
只可惜这位就是个投错胎的,做甚么皇家儿郎,又偏偏还是个独苗苗,若是做个乡野农家的孩子,说不得此时正上树下河,爬山钻洞,自由自在着呢!
她也是忧心太子爷安危,生怕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今日这寺里的人一个都没个好下场,当下忙追问道,
“那……之后他又去了何处?”
夏小妹应道,
“这座山头外头便是寺外的山墙,他说外头还有接应的人,我扶着他爬上墙,瞧着他翻过去才回来的……”
说着,想起那笨手笨脚爬墙的偷龟贼不由噗嗤一笑,
“临走的时候我劝他啦,让他寻个营生好好过日子,实在不济凭着一张小白脸子还能寻个人家入赘,何必出来做贼,要偷也要选那城中大户偷,这谭柘寺里的和尚,一个个小气又贪财,若是逮着了只怕有顿好打,真正是得不偿失!”
韩绮听了又是冷汗暗流,心中暗暗叹道,
“说甚么偷,按说起来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他若是肯偷那也是抬举人了,这寺里的和尚若是知晓是太子爷驾临,只怕多少老龟都要拱手奉上!且说起入赘,这天底下谁家敢让他入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