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需紫苑如何教唆,方昭仪已然是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方昭仪眼底,也只有韦玄这道极俊朗的身影。
她也不知晓,如今鲜血顺着她唇角一滴滴的淌落,竟也是显得说不出的可怖。
而她的韦郎,眼神里面流露出吃惊。
饶是韦玄平素坚若磐石,却也是不觉一下子就站起来,死死的盯着方昭仪。
可方昭仪不管不顾,就如此过去。
罗裙撞翻了酒杯,让酒液污了方昭仪的裙摆,她自然是浑然不觉。
旋即,方昭仪颤抖着,伸出手,仿佛要拂上韦玄的身躯。
可是她十根手指头已经是被挑断了,染血的手掌,也是无法捏紧了韦玄的衣襟。
她记得自己还是做姑娘时候,见到了英俊的韦郎。
那时候,她也还没那么疯,每次见到韦玄,总有一股子淡淡的羞涩。
她觉得韦玄沉稳、寡言,给予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如果能嫁给这么一个沉稳的男子,被他百般的呵护,岂不是很是幸福?
做女人的,不就是盼望能有个男人宠,将自己宠上天。
可那时候,她多半还有些自知之明,羞涩之余,也有些病恹恹的失落,浑身也是没劲儿。论家世,论容貌,自己怕是不能嫁给韦家郎。
然而就是在那么一个夏日,炎热的暑气将少女娇嫩的面颊烘烤出了泪水。然后男人就如此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你喜欢我?”
轻轻一句话,顿时也是让方昭仪脸红了,一颗心好似打鼓一样,砰砰的乱跳,跳得快极了。
“其实,你也不是没有机会。”
男人轻轻戏谑的嗓音落入了痴心的少女耳中,便也是成为了心魔,成为了宛如泣血朱砂般的执念。
本来不敢迈出的那么一步,终于还是在心里面这么踏出去。
而她,一直便是觉得自己命不好。
如非如此,什么容丽盈,什么谢娥,这等货色哪儿比自己要强了。
凭什么这些贱人,能够名正言顺,在韦郎的身边,可是自己却只能陪着老树一般的皇帝,眼巴巴的瞧着。
所以她内心滋生了一股子的罪恶,恨不得将那些亲近韦玄的少女一个个的推入了泥潭。
方昭仪身受重伤了,额头也是泛起了一股子的热意,一阵子的微微恍惚。
别的什么,都不要紧了。
她蓦然凄然一笑,恍恍惚惚间,知晓自己的性命,就如枝头的残花。风轻轻一吹,就是会从枝头这样子落下来,落在了地上,和那些脏水和污泥集在一处。迷迷糊糊间,她似也懂的,自己要死了。
方昭仪受了伤,流了不少血,微微有些发烧,脸颊反而透出了兴奋的红晕。
如今她只想听韦玄,一如当年说那句,你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这么一句话,她便是死了,也是含笑九泉。
周围一阵子的喧闹,可是方昭仪却仿佛恍若未闻,好似什么也没听到。
可方昭仪迷迷糊糊的,韦玄却脑子清楚的。
此刻,韦玄面色已经是铁青难看了。
耳边,却听到了兰皇后仿佛幸灾乐祸,又故作好奇的嗓音“韦郎君,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方昭仪弄成这么一副模样,却又来寻你?”
言谈之间,却平白多了几分暧昧味道。
是了,方昭仪是皇上的女人,是君主的妻子。
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方昭仪却宛如捉住落水浮木一般,死死的将韦玄给扣住,不依不饶,竟似有着几分的决绝!
这可是皇后跟前,众目睽睽之下,还有韦玄未婚妻子谢娥在。方昭仪居然就如此情不自禁,如此情切。这私底下,还不知晓怎么样呢!
说没什么瓜葛,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内心自然也是不信。
周围的人,一阵子议论纷纷,自然不会说些好听的话。
韦玄的面色自然是不好看的。
他是个很小心的人,也很在意的名声。自小,他就在意自己近乎完美的名声,是韦家最出色的芝兰玉树。可从小到大,他还没有遇到如此尴尬的事情。
方昭仪疯了,居然如此不要脸。
想到了这儿,韦玄沉稳的眼眸之中,蓦然流转了一股子厌恶。
方昭仪那染满了血污的双手,就如此拂过了韦玄的胸口,更冒犯了韦玄高贵的躯体,还让韦玄洁癖有些不舒坦。
他忍不住,狠狠一推,将方昭仪推开。
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与高贵的韦家公子,并不怎么搭调。
可也不知是有意,又或者是巧合,也许因为韦玄的位置本来就靠近水池,仿佛被巧妙安排过一样。
而恰巧,水池边有些石头又圆又滑,还长满了青苔。
方昭仪被韦玄这么一推,顿时也是身子哗啦跌入了水池之中,冰冷的水,也浸润过了方昭仪年轻的身躯。
最后入目的,却是韦玄那冰冷如雪的眼神!
她蓦然内心,浮起了无尽悲凉。
好似她这样子的女孩子,被家族如此摆布,身不由己。也许正因为这时候,韦玄出现了,这个男人让方昭仪内心那点执念,化作一位真实的少年郎——
冷水没过了身躯,方昭仪的思绪也是不觉渐渐模糊了。
韦玄却神色不动,轻轻付出了衣衫上那么点儿脏污。
他慢慢的抿紧了唇瓣,面颊凝重而沉着。
“皇后恕罪,微臣,并不知晓方昭仪如何了。”
他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如何在意样子。
一双眸子,却也是沉凝如水,仿佛极深,深得瞧不见一点儿波澜。
无论如何,方昭仪再发疯,可也不关他的事。
再者,本也没什么证据。
自己也无非是在方昭仪面前,多了几句轻佻言语。而这些轻佻言语,既没有人听着,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
兰皇后盯着眼前世家公子,瞧着这位沉得住气的韦郎君。蓦然,兰皇后的红唇,冉冉的透出了一缕笑容。
方昭仪捞上来时候,已经是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