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以南,苍茫广阔的海域上空有一片梧桐林——缠缠密密、绵延万里。
它们的根基深扎大海,茎干盘虬卧龙、粗壮无比,每一棵都挺拔砥天,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这里,是传说中的天梯,可直达天庭,然后飞升成仙。
这话,说错,也错了;说对,也对了……
人爬上去,成不了仙,可是鸟禽类如果飞上去,那就真是一步登天,得道成仙了!
因为,这里正是万鸟之宗——灵系凤族居住地翎梧阙。
在这一棵棵雄壮的大树枝干里,在这繁密的枝桠间,有亭台楼阁、有宫殿屋宇,可远远望去,竟然看到不到一丝一缕修葺的痕迹。
在繁茂葳蕤的梧桐林中央,有一棵梧桐格外得高,也格外得壮,它的枝桠伸入云际,片片树叶均能摸到星辰。
这棵大树的枝桠间,一个无比古朴的大殿隐约其中。
素木青瓦、全木的构架砥柱上花鸟浮雕、祥云围合,惟妙惟肖、精妙绝伦。
大殿门梁中央,雕工精细的匾额上字字入木三分、鸾漂凤泊来仪阁。
阁外。
四个穿着轻纱薄裙的侍女分两侧匐地而待,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恭敬无比。
阁内。
装饰素雅无比,全木的质地,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木料已经透出了温润如玉的光泽。
摆件也是素净的清白的瓷瓶里插着嶙峋枯木、水墨字画处处陈列、如玉的木纹水缸里养着几株清雅的睡莲……
目光所及之处,极简!
却不空洞。
一种清心儒雅、宁静致远的感觉扑面而来。
阁内十分安静,似乎连睡莲伸展花瓣的声音都能听到。
轻纱细拢。
风,若有似无地吹着,引得薄纱微拂……
香炉里,薄烟随风变换着形状,随意飘散,暗香四溢。
宽大的乌木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眉如墨画的男子。
即便是睡着,看不到他丝毫的神采,可是他如雕琢般的容颜依然惊为天人,美艳不已。
床边,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男子抱着一把半人高的黑色古朴木剑,他似乎很疲惫,就那么笔直地坐在地上,睡着了。
风,还是细细地吹着。
云海,还是散漫地翻滚着。
时间,在这里似乎停滞了下来……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看不到丝毫时间在流转的迹象!
忽然!
那个已经在床上躺了十七天的男子,如墨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似乎有些挣扎。
眼见着,他眉头越锁越紧,如玉的脸上也出现了有些纠结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是一双黝黑却涣散的双眸。
只是,有些呆滞,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阁顶,似乎根本没有醒过神。
渐渐地,他似乎是感知到了身上传来的疼痛,终于闷哼出声“嘶……”
床边的青衣男子听到声音,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一双褐色双眸先是一愣,立马散发出了惊喜的眸光,欢喜道“华子!您醒了!”
说着,青衣男子便连忙起身,坐到了床沿边,“您终于醒了!”
这个被称为华子的男人眼睛看着自己肋骨的位置,感觉到那里传来热乎乎的刺痛感,眉头越锁越紧了。
青衣男子这才注意到床上男人深锁的眉头,还没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声音里泛起担忧“哪里疼得厉害吗?”
床上的男人费劲地摇了摇头,眸子里渐渐开始恢复了些许神采,然后很快的,悲伤笼罩而来,声音微弱“我躺了多久?”
说话间,他眉头深深拧结,红血丝爬上了眼球,挣扎起身,激动地问道“她呢?”
青衣男子连忙伸手去扶,“华子,您别激动!”
“她还好吗?”仿佛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般握住青衣男子的衣袂,他满眼的期待,声音沙哑不已。
青衣男子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明显地咽了回去,轻轻摇头。
“……”被称做华子的男人一愣,松开了抓住青衣男子衣袂的手。
想起她一袭红衣,绝艳天下的笑颜……
想起她满眼期待、满是光华的眸光……
想起她血染红衣,撕心裂肺的嘶吼……
想起那日,铺天而来满是杀意的金光……
“呕……”一口暗红的鲜血吐在了光洁温润的地板上,眼泪也悄悄滑落。
“华子!”青衣男子连忙将他揽入怀里,伸手轻抚摸他的背,焦急无比“您……还好吗?”
“……”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轻轻侧头,看着青衣男子,双眸神采尽失“能好吗?”
听到这个话,青衣男子眼眸中忽然升腾出丝丝缕缕的决绝之意,因为生气,脸颊的肌肉变得很紧绷“您身为凤族华子,以后凤族一脉的荣辱兴衰皆在您的肩上,这是您该说的话吗?您受重伤差点神归混沌,凤尊凰后费了多少心力才救您一命?日盼夜盼地守着您,等着您,而您一醒来,就只问她?那我们呢?咱们凤族一脉呢?赢氏一族呢?”
他——赢深是凤族华子!
凤尊唯一的儿子!
未来的凤尊!
他肩负的是整个赢氏一族的荣辱、肩负着凤族一脉的兴衰…
可是……
没有她,他哪里有担负起这一切的力量呢……
“离殇!”赢深眉头深蹙,努力地喘息着,抬眸看着青衣男子,说话断断续续,“……?”
就在此时。
一个女声响起。
“我好似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人还未到,激动不已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是华子醒了吗?”
话还没有落地,一个穿着一身墨绿素衣,腰间配着一把长剑的女子端着乘着药碗的托盘走了进来,她模样清丽,身形纤细,头发束了一个简单的马尾,清清爽爽,没有一点多余的配饰。
看到坐在榻上已经清醒的赢深,她先是一怔,然后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托盘,恭恭敬敬地匍匐在了地上,声音开始哽咽“华子!您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离鸢!快起来!”赢深伸手拍了拍身旁离殇的胳膊,“扶她起来!”
未等离殇伸手,离鸢倒是自己起身了,两只眼睛红红的,眼看着眼泪漫出眼眶一颗一颗地滑落。
看到这样的离鸢,赢深的心忽然揪扯了起来,出言安慰“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恩!”说着,离鸢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赶紧去告诉凤尊和凰后!”
赢深点头。
“哥哥,你服侍华子把药喝了!”离鸢说着,转眸看向离殇。
离殇颔首“去吧!”
语毕,离殇将赢深扶起来靠在了床头,伸手去端药,问道“华子刚刚是想问什么?”
面色苍白的赢深抬眸看了一眼离鸢翩然而去的背影,之前想问的话,他又咽了回去,只是摇头“没什么……”
她……
真的没了?
那……
葬…
在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