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近,文祥殿内尚燃灯火。
叶文渊放下湖笔转了转发酸的手腕正欲吹灯时突听窗外一阵异响。
他双眸一闪立刻打开窗户“银霜”明亮的双眸中闪现惊喜的光芒。银霜的出现让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失联许久却从未忘却的人。
叶文渊熟练地取下拴在鸟儿脚上的纸卷又抬手将他放飞而去。
明亮的烛光映照在少儿稚嫩的脸庞上,可那双明亮的双眸中却蕴含着睿智成熟的光芒。仔细看完了纸卷上的内容,他点燃纸卷未留下一丝痕迹。
虽然她没说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可他就是无比信任她说的每一句,即使她现在已是梁国的公主是梁国王爷的福晋也绝不会做任何伤害皇兄的事。
日次晌午,叶文渊带着这份执着的信任走入了凤轩殿。
凤轩殿内如往常一般死寂沉沉,宫女太监门各尽其职小心翼翼地做着手里的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拜见王爷!”守在门外的秋荷看见来者立刻压着声儿行礼问安。
“皇嫂可醒着?”叶文渊眉目深锁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秋荷点头回道“醒着,太医正在里头为娘娘把脉”
正说着话儿,宫门从里面打开。
愁容满面的太医拎着药箱踏出门来,看见王爷正欲行礼却被人抬手打断“皇后病情如何?”叶文渊问。
太医摇头轻叹“娘娘体弱气虚脉搏无力,若再拒药弃食怕是撑不了多久”
秋荷接着太医的话抹着泪道“娘娘之前勉强还能喝些羹粥,这几日却连水都不愿喝了,奴婢觉着……奴婢觉着娘娘是有轻生之意”
“我去看看她”叶文渊还未抬脚,便见秋荷挡在身前一脸为难道“王爷,娘娘吩咐不见任何人”
叶文渊双手背于身后一脸严肃道“让开,我找娘娘有急事,你守在这里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秋荷遵命!”秋荷缩回微张的手臂闪开身子。
昏暗的寝宫里,窗棱上挂着厚布遮住了光线。
纯金打造的香炉里未见一缕青烟,垂挂的纱帘被门外吹来的风撩动着晃了晃。
梁清月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浑噩的双眸像蒙上了一层白雾空无一物,这数月来她感觉自己的生命从知道儿子死去的那一刻便停止了,她的心头上像站着两个人正拿着大锯不停地来回拉扯。这剧烈的疼痛无时无刻地折磨着她吞噬着她,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皇嫂”叶文渊倒地还是个孩子,看到和皇兄一样宠爱他的嫂嫂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一开口就哭了起来。
“你回去吧”梁清月动了动嘴,声音如幽谷中飘荡的回声飘渺无力。
叶文渊提着衣角慢慢朝她走去“渊儿知道嫂嫂伤心,但有件事渊儿必须要告诉嫂嫂”
床上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看着床顶一副神游之色,荣儿一走,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见她不做声响,叶文渊又急又气道“渊儿知道是谁害了荣儿!”
这话一出,床上的人儿一下子坐起身来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臂吼问“是谁!是谁害死了我的荣儿!”空洞的双眸中迸射出嗜血的恨意。
“嫂嫂你冷静些听我慢慢告诉你”叶文渊被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一定要沉住气,他忍着手臂的疼痛看着眼前的嫂嫂道“他们要害的人其实不是荣儿,而是我皇兄”
“你说的他们究竟是谁?”梁清月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凌乱的长发散在耳鬓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叶文渊将小手盖在嫂嫂的手背上“是梁帝和萧无惑”小嘴鼓动之下,字字铿锵有力。
“不,不会的,润庭怎么可能杀害荣儿的,那是他的亲外甥啊”梁清月抽回手来捂着胸口,头疼欲裂。
“嫂嫂你相信渊儿,他们此举是为了攻占我国找个合理的出兵借口,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对你不利,如果嫂嫂出了事皇兄和叶国就……”叶文渊说着眼泪横飞,他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他相信赤璃绝不会骗他。
不……不会的……梁清月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捂住耳朵抗拒一切外来的声响,情绪崩溃的瞬间她的脑海里是与弟弟一同成长的岁月,是他单纯的笑脸,那个与她感情至深的弟弟怎么会做出如此绝情的事!
叶文渊爬到床上抓住她的手提着声音道“嫂嫂,我们不能让荣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难道你想让害死荣儿的人得偿所愿吗!不管你信不信渊儿说的话,你也一定要振作起来找到害死荣儿的凶手!”
梁清月垂下头紧紧闭着眼睛,将手含在嘴里狠狠咬着,哭声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也吞不进去。叶文渊的话将她拽入了更深的旋窝里,却又带给了她一丝活下去的希望,是的,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要亲眼看到那个害死儿子的凶手似无葬生之地。
滔天的恨意点亮了她的双眼,即便是死!她也要先报了这杀子之仇!
叶文渊看到嫂嫂表情的变化,把握时机道“我来此之前去了趟刑部,刑部确定荣儿之死乃因中毒所致,而乳娘钱嬷嬷尸检时亦有中毒现象,毒体源头是钱嬷嬷手上戴的那支镯子,那镯子表面并无异常,可检验后发现那支富贵镯已浸泡过剧毒川南狼的毒汁,太子常在嬷嬷怀中又饮其便被那毒性慢慢入了体。”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梁清月揪着丝被,浑身颤抖不已。
“心欲盛达可泯人性”叶文渊愤愤握着拳头道“当初我皇叔为了登上皇位亦是用阴谋诡计害死了我父皇,嫂嫂,此事真的是他们所为!”
“可他们身在梁国难道是会分身的法术不成!”梁清月理智渐渐恢复,悲痛之余又发疑问。
“据我调查所知,萧无惑在我朝安插了内密,此事因由此人所为”叶文渊有问必答。
“内密是谁!”梁清月通红的双眸中散发出致人死地的仇恨。
“此人的身份我尚未查明,钱嬷嬷的镯子是从哪里来的亦无处查证,但我猜测能让钱嬷嬷戴上镯子的人是藏于后宫之中,所以渊儿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恳求嫂嫂振作起来,我们一同揪出那个内密为荣儿报仇”叶文渊趴在嫂嫂的腿边哭道。
“皇上可知晓此事?”梁清月将手搭在他的背上,闭上眼睛问。
叶文渊抬起身子摇了摇头“皇兄安插在梁国的内密未防皇兄做出冲动之举,故未将此事禀报给皇兄。嫂嫂,你也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可好?”
梁清月听闻不再追问,轻轻点了点头。
叶文渊走后她定定坐了很久,直到心里肆虐的狂风渐止,那双空洞的双眸中浮现出一道冷冽阴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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