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放慢了脚步“不错。我们都是可怜人,我们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也都是情有可原。所以说,我们做什么,都不过分。”
“我常常问自己,若是当年我母亲生下我后,没有选择一死了之,而是将我抚养长大,爱我护我。即使大梁的皇室不承认我,我是不是也不会对大梁有这么大的恨意。有母亲的人,是什么感觉,我从来就不知道。”
陈珏的音线有些幽凉,看着沙沙作响的绿叶,有些出神。
“但是啊,我没有亲人,凡事都得依靠自己。想要的,都需要自己去争,去抢。上天是公平的,我没有亲人,它就必须要回报以我别的东西,要助我、顺我。否则,我第一个不平。”
“王上不要这样说。我们就是你的亲人,王上的路,从来都不是一人独行,除了上天助你顺你,我们也在助你顺你。若是失败,莫说是您,就是我们,都不会甘心。”
“王上待我们是好的,我们都清楚。熬过了这一阵儿,我相信,我们都会有很好的未来的。”
陈珏看着自己当年随手救下的小男孩儿,突然有一瞬觉得陌生的很。但又依旧熟悉,眼里倔强的光依旧存在,闪烁的让人挪不开眼去。
是啊,他还有这么一群手下陪着自己,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不知道最后能有几个人活着和陈珏回到北国,但至少现在一个都不少,陈珏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只要别人忠贞对他,他一定赤诚相待。
张了张嘴,轻轻道了句“你放心,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与左启同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气氛却没维持多久,被突兀的喊叫打断,陈珏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作一团。都这么半天了,明湘怎么还没被关进去。
陈珏问那两个守卫道“怎么回事,她怎么还在这胡闹。”
“王上……明姑娘吵着非得要见到您,您亲手送她入地牢才作罢。尔等不敢对明姑娘用武,只得在此等您回来。”
明湘年纪不大,却真是个泼辣心气儿高的,那两个守卫的胳膊上被明湘挠了不少的血条子
,还有深深浅浅的牙印子。一是明湘对陈珏确实有用处,两个人不能真对明湘硬着来;儿来他们也不屑对一个女子下手,显得欺压弱小。
“公子,公子,您真的要对湘儿这么狠心吗,湘儿求您了,您不要送湘儿进去了好不好,湘儿不敢了,要不、要不你就关着湘儿在明月阁不出来好不好。”
陈珏仍没有动容的意思,明湘咬咬牙,咽下心口里憋着的那口气,跪着对邢云求道“戚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是有意要得罪你的,真的,我年纪小不懂事,求求你莫要与我计较了。”
“戚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错在我。惹是生非惹了戚姐姐心里不快,湘儿给你道歉,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你就帮我同公子说说吧,求你了,求你了。”
邢云见她话指自己,走上前一步去。蹲下来,有些怜惜的缕过她额前的一抹碎发。轻柔道“湘儿,你没有惹我不快,也没有得罪过我,我也谈不上要与你计较什么。”
“你要道歉的,也不是我,是他们。”说着,邢云便指了指那两个被抓伤的守卫,那两个人眼中明显闪过诧异,接着是由心的感激。一对比,就知道同样是女人,怪不得王上向着戚姑娘。
邢云是男人,他自然要更了解男人,明湘求情的时候,陈珏虽不动容,但面上越坚定,往往说明心里越动摇,以此来掩饰罢了。邢云知道,陈珏心软了。邢云也知道,明湘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容易让人心软。
但他铺垫了这么长时间,做全了这么多的前戏,可不能让这个女人哭几次鼻子,流几滴眼泪,就功亏一篑了。明湘啊,你不入地牢,谁入地牢呢。
对明湘道“湘儿又任性了不是。有什么话,你可以好好同守卫大哥说,他们都是王上的人,相信也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湘儿心气高我晓得的,但是他们是将陪王上出生入死的人,是王上在这条路上不可缺少的主力军,不是下人,是王上的兄弟。更是将替我们女子挡大梁的刀子的人。”
“他们的命,要丢也只能丢在王上出京的途中,他们的伤口,也只能伤在护送王上的路上。你要明白,我们的人手本就不足,事情要紧,也不可能放下心来告诉很多人。”
“所以知道的,也只有王上可以百分之百相信的人,湘儿莫要因为一时的糊涂,给我们自己的计划添麻烦。”
陈珏瞥向那两个守卫胳膊上的血痕,眼底有些怒色。是啊,他的人,他的手下,他的兄弟,他自己都舍不得责罚,怎么能任由别人撒野任性。遇到了要紧事的时候,女人除了增添麻烦,又能做什么呢。
明湘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对自己有用处的人,自己是脑子有毛病了还是真的对她有情义,竟然会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她。幸而今日戚达的一席话提醒了他,否则不知道自己还要纵容明湘到什么程度去,最后亲手将自己推入火坑。
明湘突然觉得一阵黑影将自己头顶的光亮遮住,陈珏走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俯视着自己,淡淡的开口道“你想我亲自送你入牢。好,那我便成全你。我会亲手送你进去,送到大牢的最深处去。”
陈珏真的要这么绝情,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明湘她不相信,疯狂的摇着头“王上,不要,不要,王上!”
邢云看看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守卫大哥,冲他们点点头,那两人竟是相当默契的就懂了邢云的意思,果断地走上前去,架起惊恐的明湘,毫不留情的往书房里走去。
邢云不能着急,不能表现的太过急迫,过于急迫,就是鲁莽了。他等着陈珏自己承认,将他当作可完全信任的身边人,就像对待左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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