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清欢才止住,擦了擦眼泪,“失礼了……”
云衣一笑,带着哄劝的口气,“没事的,吃饭吧!”
她坐回去继续动筷吃饭,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青滩,这个沉默的侍卫全程无话,就这样一直冷冷的旁观着。云衣低下头,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有什么漏出马脚的地方,感觉没有,便放下心继续吃饭。
吃完饭,云衣起身来收拾桌子。清欢马上也起来帮她收起来,云衣忙拦着,“别别别,你们是客人,怎么好劳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她端起一应碗筷拿去洗刷。留下两个侍卫浑身不自在的看着云衣刷碗。
碗筷收拾好,她返回桌上,将吃剩下的小咸菜等收起来。
“我家少夫人也不爱吃这豆干。”当云衣端起青滩面前的那碟子小菜时,他忽然开口。他记得自坐下吃饭,她一次都没有夹过这个。云衣明显一窒,简单回答,“是吗。”
云衣背过身,默默闭了闭眼,真是防不胜防啊!
她动手开始沏茶,然后带着两人重新返回正厅。忠婶正好也收拾了正厅的餐桌,而应简远拉着穆宇重新开始投入棋盘。
云衣放下茶水,应简远再次开口,这次却是对穆宇的,“穆先生棋艺可不如琴技,这么会儿已经输了我三盘了。”
“是两盘。”穆宇回答,落下一子。
“明明是三盘。”
“明明是两盘,这才是第三盘。”固执的音乐天才陷入固执中。
应简远一笑,把矛头转向云衣,“麻烦卿姑娘取笔墨来,做个裁判记录一下,免得穆先生赖账。”
云衣蹙眉,觉得这家伙真是无聊。但还是转身去取了笔墨来,坐到了桌子边,同时看着两个人落子。
“先记上我赢了三盘了。”应简远也不看她,照旧落子吩咐着。
“是两盘!”穆宇不服。
“得得得,算我送穆先生一盘,就写两盘也无妨。”应简远大大方方的表示。
云衣真的想翻白眼这两个幼稚的家伙,研磨,沾墨,笔尖将要落到纸上,她忽然停住了,不对,这是个陷阱。云衣挑眉看了一下应简远,那家伙用手支着脸等着云衣落笔。
云衣心里想明白,于是在应简远那边画了一个圆圈,底下用画正字的方法写了两笔。右边则用隶书写下一个“宇”字。那隶书看起来煞有介事,却又不怎么成熟,蚕头燕尾倒是做的个性十足。
应简远看着这字,笑问,“为何我是一个圆圈?”
云衣认真回答,“因为我并不识得公子,公子也未介绍过自己。”
应简远一笑,“本侯叫应简远,你写下简远两字便可。”
云衣只觉得脸上都是黑线,哪有这样让一个姑娘写自己名字的,太暧昧了也。云衣提笔,依旧是隶书,写下一个“应”字,没理会他的要求。
应简远继续询问,“卿姑娘学的是隶书?”
云衣做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便是隶书?云衣没上过学堂,以前伺候过一位先生,看着他写字胡乱学了一些,竟然不知道这便叫隶书。”
应简远不置可否打量着云衣,最终点点头,继续跟穆宇下棋。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没读过书不大会写字的人,可不是这个样子和性格。
而云衣因做了裁判,只得陪在这里,顺便添茶倒水。让她没想到的,应简远就这样下棋,一直到了下午黄昏时才离开,并且对穆宇道,“咱们明日再战。”
云衣要疯了,他还来?!
待关上门,云衣垮下肩膀,很质疑的问穆宇,“怎么办?你干嘛不拒绝他?”
“他是小侯爷,我是个弹琴的,我怎么拒绝?”穆宇反问。
“文人风骨呢!就直接拒绝啊!”卿云衣抗议。
穆宇苦笑,“已然这样了,你还不相认?”
“不要!”云衣抱着胳膊,“他当日丢下我,去当了英雄,我虽不能怪他,但是我死了,我也同样不甘心。你能懂这种感觉吗?无法责难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确认我的身份!”
第二日早晨,果然应简远再次出现。不过今日两个侍卫均没在。
“不若我们来打个赌,若先生连输我五盘,便把卿姑娘让给我吧。”应简远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看起来高傲挺拔。
穆宇摇头,“我不会赌的。”
云衣在一旁膀臂不悦,什么嘛,居然拿我当赌注,还好师傅不接。
应简远似乎料到,继续道“那不如先生把她给我,我愿把府上的那张“号钟”古琴赠与先生。”
穆宇明显的睁大了眼睛,“号钟?是当年大师凌先生制的那张?”
应简远笑着点头,满眼都是盘算,“不错!”
云衣明显感觉穆宇心动起来,他居然没有直接开口拒绝他!这些琴筝演奏的人,对于自己的乐器极其珍爱,对于那些传承的名琴更是心向往之,这可是个极大的吸引力。
良久,穆宇才摇头,似有叹息意味的回答,“不过一张琴罢了。”这话说得真的是又心虚又言不由衷。
应简远却还是一副胜券在屋的样子,“据听说,当年凌先生替同样研究古筝的凤溪先生做过一架古筝,名曰凤鸣,先生可见过?”
“你莫非……”
“不巧,前阵子刚得了这架凤鸣,堆在我那里,委实有些可惜。”应简远叹息着,似乎真的怜惜那古筝一般。
这一切对于穆宇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诱惑。他简直在受到灵魂的煎熬。
应简远却还在加码,“而且曾经听闻穆先生收集过凤溪先生的曲谱遗稿,我倒是知道哪里还有些遗存,若先生愿意割爱,我可替先生去寻上一寻。”
穆宇整个人都晃了晃,诱惑太大了,这简直都是他最爱的东西了。
云衣深深叹口气,唤他,“穆先生!”
穆宇还没说话,倒是应简远又接过话头,“过几日,似乎妃老爷要回乡去了。老人家悲痛一场,穆先生可是要送上一程,一并归去?”
这倒是说到穆宇心里去了,“确实要一并回去一趟,这次过来仓促,很多东西未带来。不过回去收拾一场,便返回京城。”
“那,我将刚刚提到的东西送上,先生可否在离开后将卿姑娘借我一段时日,待先生归来时,我再奉还,这样可好?”应简远忽然退一步,只说是借。
只光借出这丫头,便可得到那么多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穆宇看了看云衣,满眼都是询问。云衣心里苦笑,好一个应简远,下了好大的手笔,这她要是拒绝了,估计师傅夜夜难以成眠了。
“小侯爷这般想要我去干嘛?”云衣问。
应简远的回答令云衣愣住,“曾经我夫人有一陪嫁婢女,之前随夫人出行,侥幸逃出一命来。只是,伤病极重,又思主心切,反反复复。姑娘长得与我夫人很像,我想让姑娘过去,安慰照看一二,或许能保住那丫头。毕竟是我夫人最后留下的人,我想她不愿意看见那丫头也随她去了。”
他说得真挚又平静,戳中了云衣心底的伤痛。
“好,我去。”云衣点头,一口应下。不管这是不是应简远的托词,她都不能再辞。
“好,一言为定。穆先生离京之日,我派人来接卿姑娘。”应简远笑得好看,眼中有赢了一局的满意。说完话,他也不再停留,居然就这样离开了。
之后几日,他果然未再来骚扰。
算透了所有人,条件都是最恰到好处的,应简远的布局,让人没有退路。而他自己,却越发因这局的流畅而不断增加了心底的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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