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禹之这一会儿没有心情与杨白山周旋。他心上的小姑娘正扒着他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恨不得拍手叫好。
“不怕了?”
“怕什么?”小月牙疑惑不已。
叶二少将头埋在小姑娘的脖颈处,深深嗅了一口含笑香气“其实我和孟九千没有任何区别,今天只是要杨白山吃虫子,明日就可能让他自己剜开头盖骨,用他的头颅做花盆。”
你看,我也是心狠手辣之人,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占据你这轮圆月。
但既想要你离开深陷沼泽的我,舍不得你再次离开的也是我。
叶禹之内心天人交战,手上动作却把少女环得更紧些。
沈明月温柔地抱住叶二少,她敏锐洞察了这种纠结的心理,因为此时此刻两人心意相通,感同身受。
“师兄。”她撒娇喊了一声旧日常说的称呼。
两人的额头紧贴在一处,沈明月呼气如兰“师兄才不是孟九千,我知道你并不想真找杨白山的性命,不过是恐吓他,不要再轻举妄为。”
这一句,整个院子听得一清二楚。
平雁有些不舍地将泥虫丸子扔在地上,主母大人都发话了,他又怎么敢不听,难道等着少爷秋后算账。
没意思,没意思。他轻碾脚尖,蹿上房顶,继续躲着去了。
杨白山总算是得了喘气的机会“谢谢沈姑娘,救我一条狗命。”
沈明月探出小脑袋,冷艳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姓沈?”
“看我这张嘴。”杨白山懊恼不已,“我说是有人告诉我的,你信吗?”
“你觉得呢?”沈明月跳下房顶,一把抓过他的手。
杨白山的手又白又嫩,如果按照他自己所说,在这里已经做了两年的白案师父,至少掌心处该有些薄茧子。
那兰厨子也是如此。
手指修长未必不能成为好厨师。但是成为好厨师必然是经过长期训练,哪里像这二人养尊处优。
沈明月眉头一挑,柳叶眉眼凌厉异常。
杨白山举起双手告饶“老头,你还在装什么?人家已经看出来了。”
“兰厨子”挣开绳索,从后腰摸出一杆金丝楠木的烟枪,佝偻着背,砸吧两下嘴巴。
沉静之后必有暴雨倾盆,老头子睁开双眼,烟枪狠狠砸在杨白山的脑袋上“你要是有你哥一半聪明,我早就把世子之位传给你了,用得着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吗?你个死小子也忒不长心眼了。”
刀石白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叶禹之“叶二少,你下来我们慢慢聊。”
别说落星山主本身地位就和西南边陲小王相当,叶二少又是天下之主的有力争夺者,更用不上卖他这个面子。
不过西南百花山毕竟江湖名声在外,叶禹之想了想,还是乖乖飞下屋顶,恭敬道“不知道老王爷有何指教。”
“不错不错,叶二少含情刀真是名不虚传,哪里像我那儿子。”刀石白一扭头,恨铁不成钢,大手打在儿子的背上,“你看看你,什么德行,给我站直了。”
叶禹之说道“老王爷不如有话直说。白山想必已经得到了教训。”
“那我就直说了。”
刀石白吸了口烟,又不好意思为了一点小事麻烦别人,但这件事也只有叶禹之本人可以做到。
“是这样,我看少夫人身怀恶疾,想必也要百花山尽绵薄之力。”
老王爷说话断断续续,可见这件事多么棘手,他组织了片刻语言又说道“我那不孝子刀蓝海五年前败于叶二少的手里,心续难宁。偷了我们历代相传的典籍和蛊王不知所踪。”
他一拍大腿“谁来惭愧,技不如人自然该加倍努力。蓝海那孩子冰雪聪明,可这聪明不用在正道上。百花山世代为医,他非要靠武学成就的一方霸主。唉……”
刀石白流下两颗浑浊眼泪。
沈明月把自己的帕子塞进老人家的手里,这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到正题,真是难捱,但是贸然催促别把老头气出好歹。
今日本就没吃什么,这一会儿她的肚子不自觉地响了一声。
小月牙装作不知道是谁地望天。
叶禹之浅浅一笑,平雁立刻丢下一牛皮纸包,里面是海棠果的蜜饯。他拈起一颗送进沈明月的嘴里,继续说道“老王爷,接着说。”
“那我就接着说了,蓝海啊一心想出人头地,武林大会后这个目标就转换成以击败叶二少这一把含情刀。”刀石白扑通跪在地上,“我那儿子,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只盼着叶二少能网开一面,如果遇到我那儿子,亲手交给老身,我自会手刃了他。”
杨白山不去看自己的父亲,双手捧着红虫,面无表情。
刀蓝海是天之骄子,他爹又怎么舍得真的杀了,还等着让其回去继承两家衣钵。
可刀蓝海不这么想,他一心要超过含情刀,因此他们父子只好出此下策。等着兄长自投罗网。
“唉”杨白山叹了口气。
小月牙捧着一包蜜饯,坐在他跟前“继承那西南王的称号有什么好的,还要靠你养活一片区域的人嘞!”
“我的野心就这么明显。”杨白山问道。
沈明月点点头“说说看吧,为什么找上兰芳楼,伤害无辜,又怎么知道我姓沈。”
杨白山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要找叶二少合作吗?喜欢什么总是要知道的,你若被我们挟制手中,不是更好谈判嘛!”
“那幸亏你们没有成功,不然怕是皮都被剥了。”
杨白山笑着问“就这么自信。”
小月牙看着手上的蜜汁,一筹莫展。另一头叶二少已经谈完了,似乎报酬加码,他十分满意。
只看叶禹之直接走到沈明月身边,将帕子沾上水,深情专注,似乎正在擦拭着一件传世千年的珍宝。
小月牙朝着杨白山眨眨眼睛。
就是这么自信。
一声异动。
柴房内似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杨白山如受惊的兔子一脚踢开柴房大门。
层层柴火掩映下的两个人,倒在血泊中。
正是真正的兰厨子和他的帮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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