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说话的众人不由得有些蹙眉,医院禁止喧哗,亮叔开了门正准备提醒,却在看见来人时瞳孔微缩,莫荷?虽然已现老样,但确实是莫荷!这人不是消失匿迹了三十年吗?怎么突然出现了?还知道老季住院了?
愣神的档口,莫荷已经冲进了病房,而床上的季云薄也被这喧哗声吵醒了,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云薄,云薄,你怎么样了?”莫荷直直的挤开床前的季星寒,握着季云薄的手声泪俱下的喊着。
“你回来了?”看着扑在床沿的莫荷,季云薄费力的昂起头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其除了头发有点乱之外其余都很好,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虽是旧爱,但也不希望莫荷出事。
莫荷点点头,旁若无人的伸手替其顺气“回来了。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季云薄微微摇头“下次别让尔南着急了。”
“好好好,你躺好,别说话了,养养精神。”摇摇手示意男人别在说话,体贴的拉拉被子,掖掖被角。坐在了床边,就这么摩挲着手中的大掌。
季星寒被挤一个踉跄,站稳之后,定睛一看,林尔南他妈?!一脸懵逼的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欧巴桑,老家伙的旧识?光天化日之下,这欧巴桑握着他爸的手不合适吧?刚想上前问问,外面又一阵小跑声传来。
“妈!抱歉,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泊车的林尔南一路跟过来,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只能不停的为自己和母亲的行为向护士道歉。亮叔眉峰皱起,母子?这孩子再次将林尔南上下打量一番。
原本老学究的发型,因为奔跑而散落了大半下来,眉眼处很像亮叔突然瞪大了双眼,这孩子!竟有三分像老季!
林尔南也来了?季星寒听着这耳熟的声音更加懵逼,什么情况?他家和精英男家没什么交情吧?
林尔南站在门边,缓了一下呼吸,冲着病房里的人点点头“不好意思。”
“你来这里干什么?”季星寒围着林尔南转了两圈,在看看还握着他爸手的莫荷,狐疑的问道。
“季先生是我送过来的。”林尔南冲着季星寒点点头。
“哦,多谢。”季星寒一听,面色一凝,很郑重的冲着林尔南鞠躬致谢。
“不过我爸今天在工厂,你们怎么遇到的?”
林尔南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的将视线投向莫荷“我妈嫌家里家具过时了,想换套新的。”
季星寒蹙紧了眉头,看家具?“展厅不是有吗?看不出来啊,欧巴桑眼界还挺高,自己来样订做?定了吗?价格多少?看在你送我爸来医院的份上,给你打个折。”
“还没有。”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尔南索性沉默,越过季星寒,拍拍抱着季云薄的手不停流泪的莫荷,附在莫荷耳边低语“妈,人多,这样不合适。”
莫荷却置若罔闻,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将自己握的紧紧的手微微抬高给他看“南儿,他没有推开我的手,三十年了,第一次,他没有推开我的手。”
方姨闻言低低抽了一口气,悄悄的挪到亮叔身边,扯了扯他的白大褂。隐晦的给了亮叔一个眼神。没曾想这番举动被季星寒瞧了个正着。
极夜的黑瞳若有所思的扫视了一圈举止怪异的欧巴桑,颇为尴尬的林尔南,面色紧张的方姨,发愣出神的亮叔。这伙人有事瞒着他!季星寒蹙眉,三十年?难道是老家伙的暗恋者?
“呃星寒,你跟我来一下,你爸的病情还有些要注意的地方。”回过神的亮叔对季星寒招招手,默默咽了口口水,这都是什么事啊!
季星寒双手抱胸,痞痞的靠在门框上“不急,亮叔,一会我把他们送走再去找你。”明显将他支走的伎俩,他今天倒要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怕他阻止他爸寻找第二春?
“才说让你好好照顾你爸的,这么快就当耳旁风了?你爸这次并发肺气肿,不是简单的哮喘了。”为了支走季星寒,亮叔不惜将不孝的大帽子再次扣在季星寒的头上。
“照顾我爸的基本上是方姨,就算出院了,我也是在工厂忙,你跟方姨交代清楚吧。”动都没动一下,直接将锅甩给了方姨。
方姨尴尬的看了一眼亮叔,搓着手有些迟疑的说道“星寒啊,方姨岁数大了,记性没以前好了。你还是跟你亮叔去一下吧。”
“医生,你直接跟我说吧,这保姆也太不称职了,记性不好就不要再做下去了嘛,三十年前就觉得你不靠谱,要不是季家老祖撑腰,云薄心好,念旧,哪能容得了你干这么多年?”莫荷侧过身子,很是不满意的打量了方姨两眼。
“你!”方姨惊愕,这女人还要不要脸了?支走星寒是为了给她留点面子。她倒好!当自己是谁?一副季家女主人的派头?当年做的那么多龌蹉事自己不记得了?
“妈!我们回家吧。”林尔南眉头拧的死紧,这显而易见想支走季星寒的举动,都在告诉他,在场的人除了要支走的这个都知道莫荷和季云薄的事,且还都不怎么待见莫荷。心高气傲的他哪能容得下别人有色的眼光!拉拉莫荷的肩膀,企图将人劝走。
“我不会走的,南儿。”抖了下肩膀,甩开儿子的手“没听医生说云薄不是单纯的哮喘了啊?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从没有训过儿子的莫荷,颇为色厉内荏的说道。
林尔南烦躁的呼出一口气。第一次觉得感情真特么是个害人的东西!第一次觉得优雅知性的母亲不识大体!他明白母亲的心思,只是母亲明白季云薄的心思吗?几次接触下来,季云薄只除了对他的存在稍微有点兴趣外,对莫荷完全是避而不提的状态。
季云薄费力的摇摇被莫荷握着的手“回去吧,慧茹干的很好,知道怎么照顾我。”
闻言,莫荷立即摇头“我不回,我要在这照顾你。”
“欧巴桑,看在你儿子如此尴尬的份上,送你几句话。一、我方姨好不好轮不到你来评价。她吃的是我家的米,喝的是我家的水,领的是我家的工资。我们觉得满意就行,你!未免管的太宽!”看着林尔南一脸便秘的孝子模样,季星寒决定帮他一把,对付不要脸的人,直接开怼啊!
“二、不管你是年轻的时候暗恋过我爸也好,还是逛街遛弯偶遇我爸被我爸迷倒也罢,若是你家男人没死,你这举动就是给你男人栽了一片青青草原,若是你家男人死了,那就是你空闺寂寞,也不看看年级多大了还一副猫儿叫春的德行!”
“你说什么?!”莫荷猛的回头,怨毒的眼神似要将季星寒给生吞活剥了。
“注意你的言辞!”林尔南同时喝到!怎料季星寒完全没当一回事,自顾自的撩了一把头发继续说道。
“三、就算我妈不在了,我爸也没有再找第二春的打算。所以你这样跟狂蜂浪蝶一样往我爸身上凑的模样是不是有点为老不尊?”保养的不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是一把年纪了,穿着七寸高跟鞋,就有点不合适了吧。优雅的老去不比强装的年轻的好?就算他同意他老爸找第二春也不会是这样的啊!
“还有你,精英男,吼我有什么用?你妈这样上杆子往男人身上凑,你的一点脸皮都被丢尽了。我要是你直接将人扛起来就跑了。”吼我?你有什么立场?!别以为你把我爸送来我就对你感恩戴德,在厂里,你不送,别人也会打120,看你妈这德行,倒像是你们母子设的局!
“这位太太,虽然你与先生是旧识,但是陪护这种事还是我来吧,星寒小少爷说的对,你一个外人参合人家家事是有点不合适。不看别的,也得看在你儿子的面上,孩子很尴尬不是吗?”方姨挡在了季星寒的身前,隔绝了莫荷的眼神,指着脸已经快要憋红的林尔南劝道。
“嗤!”松开季云薄的手,将其放进被子里,莫荷嗤笑一声回头,拢拢有些凌乱的发,姿态优雅的站好。
“方慧茹,星寒是云薄的儿子,我给他三分面子是应当的,你算什么?”
“什么意思?”方姨蹙眉。
“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莫荷反击的话语被一声怒吼打断了。
“够了!咳咳咳咳咳。”季云薄用力的锤着床板,憋足了劲吼了一句后咳嗽不已。
“云薄!”莫荷吓了一跳慌忙转身。
“爸!”季星寒一个健步上前,将碍事的女人给挤到一边去。莫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林尔南眼疾手快的将人扶好。先前的尴尬也被隐隐的愤怒取代。
“星寒咳咳,跟你亮叔去一下。”季云薄摆摆手,开口将儿子给支了出去。
季星寒握了握拳头,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些人都当他是洪水猛兽?还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给他知道?一个个的想要把他支走?
“行,你们慢聊。”点点头,嘲弄的看了一眼莫荷,甭管你是何方妖孽,想进季家,门都没有!
“来来来,星寒,跟叔去抽一支烟。”亮叔揽着季星寒的肩膀,将人带了出去。
季云薄揭下氧气罩,试了试,想坐起来,却因为体虚有些力不从心,莫荷见状急忙伸手。
“慧茹!”季云薄对着方姨招招手,方姨上前,很时熟练的将枕头垫在其身后,小心的扶着人坐好。就这么个起身的动作,累的季云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原本尚有丝血色的面隐隐带着点紫。
“季先生,氧气罩”见不得这人呼吸这么费劲,方姨持着氧气罩想要给他带起,季云薄摇摇头,目光直视莫荷。
“莫荷不林太太,三十年了,缘起缘灭,缘尽缘散,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不可能再回头,与其抱着回忆不放,将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不如”季云薄闭上双眼,深深的呼吸,片刻睁眼。
“不如放手,好好度过余生。尔南很优秀,又很孝顺,日后成家了,含饴弄孙不也是乐事一件。”未见到莫荷前,他一直对雪儿疯癫的原因心存疑虑,哪怕三十年过去了他也想问一问,但真的见到莫荷之后,他才发现这一切都已经没了意义。
相思化雨,伊人已成枯骨。至于林尔南是不是他儿子,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儿子有星寒一个就够了。况且这孩子对他也怀着敌意,言谈举止中对季家也没有企图。
“放手?不,你刚才还牵着我的手呢!紧紧抓着我不放!就像三十年前一样,你掌心的温度我永远都记得!”莫荷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盯着自己方才握着季云薄大掌的双手低吼。
“妈!醒醒吧!季先生早已不爱你了!”不顾莫荷的挣扎,林尔南掰正其身形狠狠的低吼。季云薄的话让他明白了,莫荷的旧情是他的负担,而他,季云薄也不会相认。他们母子就是一出闹剧。与其让莫荷这样魔怔,被羞怒下去,不如由他来给予母亲最后一记致命的打击!
就算莫荷疯了,他林尔南也能让母亲做个最优雅的疯子!
“不!你爱的人是我莫荷不是那个冷幽雪!”莫荷推开儿子,捂着耳朵尖叫。她万万没想到,季云薄竟然不念旧情。她费劲心机,三十年前得不到人,三十年后难道还是这样吗?那她这么多年受的苦谁来承受!
“妈”看着莫荷疯癫的模样,林尔南心如刀绞。
“原来你就是害死我妈的间接凶手。”低沉、平静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嗓音通过慢慢打开的门幽幽的传来。季星寒双手擦在裤袋里,站在病房门口冷漠的看着点疯癫的莫荷。
“星寒!”季云薄大惊!星寒不是被老梁带走了吗?
“你说什么?”林尔南惊愕,莫荷害间接死过冷幽雪?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