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的黑下来了,远远看去,周围像是笼罩在一层薄雾里面,朦朦胧胧的,在这薄雾的中间,燃烧着一堆不断跳跃的火苗。
而白诺,则是蹲在了这堆火苗的旁边,右手抓着一根木棍,左手抓着一条肥美的稻花鱼,她手脚麻利,手指翻飞之间就已经完成穿鱼,刷油,抹盐、挤野果汁等等一系列的动作,把鱼拿着烤了。
“姑娘,也给在下烤一条呗。”胡明袂在白诺对面蹲了下来,抬手指了指白诺脚边,那脚边放着一张巨大的荷叶,荷叶上,还躺着几条胖乎乎的鱼。
一刻钟之前,白诺是怎么把胖鱼抓上来,又是如何把它们全部都开膛破肚,胡明袂全部都看在眼里。
她手脚麻利,不娇生惯养,一看就是个手脚麻利爱干活的,而且杀鱼的时候一下子就开膛破肚了,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说明她胆子也大。
这样看来,这姑娘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
娘说,娶媳妇儿就是要这种胆子大又能干活的。
胡明袂开口,白诺就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边,然后又专心的去打理她手上的这条鱼了,经过火的炙烤,胖鱼表面上的水分已经完全退去,变得干涸起来,然后再“呲”一声爆开,白诺见状又给胖鱼刷上一层油,油脂滴落在火堆上,溅起来了小小的火花。
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肉香,胡明袂也不着急,只呆呆的看着。
在他十九年的人生里头,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了。
“你想吃你自己不会去抓啊?”被人一直盯着看,白诺也不能完全的无视,半响,才严肃的开口,“田在那边,想吃自己去抓,还有,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要钱,我要钱,说好的一千两,你给钱我就好,然后你可以走了。”
说好的一千两到头来变成这么个活人,白诺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一千两能干什么啊?有一千两那她就有本钱了啊,可是她要一个大男人做什么?看他当时那个样子,白诺断定这胡明袂是个有哮喘的,不好养活还费事!
“你这里有,为什么我还要去抓?”胡明袂有些不解,“我给你做牛做马,你不管吃的么?”反正按照胡明袂的意思,他就是不走了。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这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做牛做马呢?给人做牛做马很好吗?
“我的玉佩在你这里!”胡明袂指了指她,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玉佩是我家传的,玉佩在哪里人在哪里的。”
“诺,还你!”白诺一边给胖鱼翻身,一边把玉佩从怀里掏出来,扔了过去,“我的鱼是我还有我奶奶和弟弟的晚饭,不能给你!”他们两个还在等着吃呢,给了他吃,那她又要重新去抓鱼,杀鱼,烤鱼,太浪费时间了。
“如此,是在下打扰了!”胡明袂忽然的见白诺把玉佩抛了过来,下意识的就接住了,玉佩暖暖的,还带着淡淡的体温,愣了一愣,胡明袂也不强人所难,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就朝田里面走去了。
他今日来,不过是为了这块玉佩而已,玉佩到手,也就没有再留下的需要了。
见胡明袂真的就走到田里面去了,白诺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背脊挺得很直,蹲了这么久衣服上也只是膝盖处有一条折痕,并无其他的。
看着像是有强迫症一眼,说话文绉绉的。
白诺撇了一眼,继续翻动她的鱼,第一条已经要好了。
胡明袂从来都没有亲自下场抓过鱼,作为一个爱干净的人,让他像白诺那样沾满一脚泥,他是如何都做不到的,但是,他跟了白诺一路,也还没有吃晚饭,肚子也饿得很。
今天是满月,稻田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澈可见底下的淤泥,还有肥鱼,胡明袂想着白诺是怎么去抓鱼的,挽起裤脚也下去了。
水被搅动,自然也惊动了鱼,胡明袂一脚下去的时候,稻花鱼就四散开来了,他一着急,猛地弯腰,手插进水中,朝肥鱼抓去,可是那鱼却机灵的从他手指之间滑走了,胡明袂见状,再朝前面一扑。
岸上的白诺只听见水划动的声音,然后再听见扑通一声,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这么大动静能抓到鱼才怪。
拷完了一条,再烤完了一条,胡明袂都还没有上来,白诺决定还是去看看,他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干过活的,水里也没有了响动,不要跟鱼对峙才好。
放下鱼,白诺站起来,朝田里面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人。
“胡公子?”
她是确定胡明袂没有走的,她所在的位置是上岸的唯一道路,要走,肯定得经过她,想想胡明袂可能有哮喘,白诺心里就沉了沉,快步走了过去。
他不会是病发了吧。
走近一看,稻谷已经被压下去一大块了,稻谷上面,飘着一个白色的人——背部朝上,已经完全淹没在水里了,后背的衣服涨起,已经泡了有一会了。
“喂!”白诺大惊,连忙跑了下去,把胡明袂的头给托起来,好好的抓个鱼,怎么还淹上了呢?
把胡明袂翻了过来,白诺托着他的后脑勺,胡明袂身子还是泡在水里的,整张脸都已经被田泥糊住了,白诺连忙用水把他脸上的泥都清干净才拖着他上岸。
“喂!”白诺把胡明袂放在火堆旁边,刚刚天黑没有看见,此刻才发现他整张脸都已经开始潮红了,白诺顿时就吓了一跳,连忙按起了胡明袂的人中来。
没有反应,白诺又做起了心脏复苏。
“醒醒啊,喂”
“你放开我们二爷!”
横空之间,突然就传来一声爆喝,白诺只感觉到自己耳边有强气流擦过,自己就被人推开了,紧接着,自己面前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剑。
胡明袂也被人抱在了怀里。
白诺差点一口气都没有喘上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准确点说是眼前的冷剑。
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冷兵器,真实的,跟电视上一点都不一样,幽幽的寒意让她感觉到了杀意。
“我”白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并没有恶意,他溺水了,昏迷了有一会了。”
“二爷!”那人猛地收回剑,拍了拍胡明袂的脸,可惜,胡明袂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人连忙把胡明袂扶起来,中间还不忘警告的看白诺一眼,见白诺没有什么动作,才在胡明袂的后背用力的拍了两下。
白诺看到的就是这样,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一拍下去,胡明袂溺着的水就吐出来了。
“二爷!”
胡明袂悠悠转醒,气若游丝,白诺见他一口气又上不来了,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他好像又气喘了。”
“用不着你提醒!”那人凶巴巴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两颗药给胡明袂喂了下去。
吃了药,胡明袂终于是感觉自己活过来了,“陆英?你怎么来了?”
陆英见胡明袂转危为安,哭丧着一张脸,“我一路跟着二爷的,二爷,你怎么就下水了?今天十五了啊!”
胡明袂民政嘴唇不答,他总不能告诉陆英,是他肚子饿所以决定下去抓鱼但是鱼没有抓到又摔下去了啊。
陆英见胡明袂不说话,只当他难受,更加着急,哀求道,“二爷,我们回去吧,京城来信了。”
白诺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一对主仆,胡明袂刚刚还是谦和有礼的,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表情狰狞了一下。
“也好!”胡明袂靠在陆英怀里,闭了闭眼睛,“我们回吧,姑娘,救命之恩,胡某日后必定重谢。”
白诺突然被点名,有些尴尬,咧咧嘴,生硬的回了句,“好说好说。”第一次见他,他病着,第二次见他,他溺水,如此脆弱的一个人,她以后都不想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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