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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1 / 1)

老蒙在投降交出小蒙的教育权之前,曾经自己操刀亲手教育过两个月。他的理论依据是疑似同宗孟子的语录,“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但是与圣人攀亲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小蒙血液中没有孟子的基因,无论如何都不接受父亲的教诲。老爹发配他去车间做苦力,他将头顶的行车开得如跑车,吓得下面工人狼奔豕突,唯恐天上掉下个螺丝帽。分厂长简直是哭着求蒙总把儿子绑回去。老蒙只好亲自盯着儿子记账,但是儿子在账本上画鬼脸,还说人家都电子化无纸办公了,谁家还那么原始拿账本记账,就像小学生还学什么珠算,别拿落后的东西误人子弟。老蒙被气得差点高血压发作。

老蒙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的儿子尽快进入受教育进程,一听说销售公司六日就开始上班,老蒙立刻下午找出时间,带着全天下所有父亲相同的痛切心情,亲自将儿子押进明玉的办公室。

明玉起身迎接,看到庞大的蒙总身后是一脸不服气的斜着眼挑衅地看着她的小蒙,明玉一笑,不去理他。蒙总不等明玉让,自己往沙发上一坐,看着儿子对明玉道:“以后交给你,你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不用跟我招呼。”一边掏出香烟扔了一根给明玉。

明玉听着笑,接了香烟搁在桌上,对蒙总道:“反正有什么公物损坏,我开账单给你。蒙总你回吧。”

“赶我?”蒙总刚把烟点上,闻言惊诧。

“我半个小时后有个会,这会儿想与小蒙单独谈话。你在没效果。”明玉微笑着直说。

“嘿,比我还忙。好吧,我走。”蒙总轰然起身,拍拍屁股离开,但到门口时候,又回身对儿子恶狠狠地威胁一句:“管住你的手脚。”

明玉送蒙总回来,看到小蒙双手插在裤袋里依然站在原处依然还是斜着眼看她,不由好笑,若是年轻个十岁做出这等举动来,还可说是逆反,二十多了还这样,只能是瘪三。明玉也不跟他客气,径直坐到自己位置上,对小蒙道:“自己找地方坐。我不会管你,你也别反感我,我给你爸打工,他说要把你交给我,我只能接着。但有前车之鉴在,我想我也未必有本事管好你。今天我们就讲明了先,你继续玩你的小朋友玩意儿,我不去汇报,你也别打扰我工作,大家相安无事,各自混日子。否则呢,你下一站肯定是给押到武汉的柳青那儿,到柳青手下讨生活就很可爱了。反正你斟酌吧。答应,我就在这儿给你放一张桌子,不答应,回去你爸那儿等着给发配到武汉。”

“答应。”小蒙吊儿郎当地看着明玉,心里却不能确定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好,就这么定。秘书旁边的一张空桌子给你,给你配了专线电脑,你爱玩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出声,不过我也没给你配声卡。我们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围起来的场地,明玉在外面的黑暗中很容易就找到石天冬。石天冬穿着白背心黑短裤,在球友中间并不显得高,但显得黑。他看来在享受篮球,他和同伴们一起快乐地玩街头篮球,玩灵活过人,玩空中飞人,一只球在他大手掌里像是说粘就粘住,说放就放开,还有投篮时候,他总喜欢狠狠扣下去,人跟大猩猩似的挂在篮圈晃几下。明玉虽然没有走近,可想象得岀,石天冬一定是露着两颗虎牙笑得快乐。他真是会创造机会快乐的人。

长假海岛之游,令明玉看出石天冬是个与苏家三个男人全然不同的人,完全不同于父亲的怯懦自私、明哲的阴柔迂腐、苏明成的无赖惫懒。石天冬也有别于柳青,没有柳青的精明,当然更没有柳青的帅气,但石天冬有宽阔的胸怀,更有,对她的专一感情。明玉已经感觉她越来越喜欢有石天冬的陪伴,越来越想听到石天冬的爽朗笑声,她觉得,那应该是恋爱的感觉。但,就是石天冬了吗?明玉却举棋不定。想到家庭之可怕,想到未来之漫长,明玉实在不敢做出选择。

戒烟不易,明玉终于还是摸岀老蒙扔给她的一支熊猫点燃,打开车窗悠闲地看石天冬玩篮球。想不出的事她就不想了,此刻就单纯看看石天冬,香烟也是有一口没一口,任它在车窗外明灭。可没想到,忽然有谁抽去了她手指间的香烟。她心头一紧,全身肌肉绷紧,却又听车后“嘣”的一声,她这么重的车子也晃了几晃,显然是有人大力踢车,她本能地升上车窗,却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身影,不是小蒙是谁?

她气得很想冲出车门拎了小蒙批耳光,可只能隐忍。她又降下车窗,竭力以平静声音跟小蒙说话:“阴魂不散啊,怎么又来了?”

小蒙一声口哨,“嚯,我就说你没人要。你这种人谁敢要,你孤单死了只好跑这儿偷看男人,而且还是流着口水偷看,连车都不敢下,怕人看见你这头女色狼。嚯,色狼,偷看男人,嚯,看中哪个肌肉男?我替你拉皮条。”

明玉哭笑不得,又点燃一支香烟,眼睛只管悠闲地看场中的石天冬,嘴里吐出一个烟圈才与小蒙说话:“你看,左边那个场子,白背心黑裤子的那个,挺黑的,看见没有?你有种把刚才的话跟他一字不差重复一遍。”

“他谁?噢,苏某某你不会贪我爸的财,贪这位兄弟的色?你真狠角色啊。”

明玉镇定自若:“这句话你也一字不漏告诉他。”

小蒙看看场里的石天冬,不敢去,知道不是那个人拳头的对手,而他更相信,苏明玉这样子正常跟他说话的时候,背后肯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说不定就是要他自己送上门去挨那大汉的揍。可他怎么就此认输,依然嘴上不干不净:“人说缺啥补啥,你这排骨精看上人家肌肉男?说你色你还不认,做人不能假惺惺。给支烟。”

明玉扔一支烟给小蒙,看看手表,道:“快十点,你再不去他们该散了。要不给你一个借口,我车后有一箱水,你端去给他们喝。”

“你凭啥支使我?女色狼。”

“凭等会儿跟那人吃好吃的消夜,笨。食色,性也,知不知道。”明玉跟小蒙说说话,就不生气了。见石天冬那边场上果然开始收拾着回家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找上门去,跟石天冬说几句话。小蒙见此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咦,排骨精找男朋友?奇闻大事啊,非第一个知道不可。他再不记得捣乱,跟屁虫似的跟了过去。

明玉走过去与那些充当拉拉队的已经见过一次面的女眷们招呼。有人指着小蒙问:“你弟弟?不说早来一会儿,大家一起玩。”

“这种贼眉鼠眼的哪是我弟弟,跟屁虫。”说着对后面跟来的小蒙道,“小蒙,这些都是你哥哥姐姐。嗯,那个是你石大哥。”

石天冬过来,看见明玉大为开心,两只眼睛哪里还能看到小蒙,只眉开眼笑对着明玉,两人小声说话。小蒙一边儿瞅着,心说苏某某好像还真与那个黑脸肌肉男有一腿的样子,重大新闻啊。那么看来,难道她真的不是爹的二奶了?应该不是。看来是个女色狼。

明玉与石天冬说了好几句今天婚宴之类的事,才长手一把拎了小蒙衣襟,扯到面前给石天冬介绍:“喏,我们蒙总儿子,缺管教的,以后你见面就教训,一点不用客气。”

石天冬怕明玉吃这种天不怕地不怕小衙内的亏,伸手拉开明玉的手,却将自己手中篮球扔给小蒙,笑道:“小蒙,帮我拿着,我擦把汗。”

小蒙以为石天冬帮他,又挺吃石天冬男人的那一套,心甘情愿地帮石天冬拿着球,可嘴里依然不干不净使劲吆喝:“石大哥,你擦汗得转个身,别让有些女色狼得逞。女色狼刚刚流着口水偷看你半天啦。”

明玉一个人面对小蒙时候还行,这会儿大家都听着,她就尴尬了,看到大伙儿都笑,正想自嘲一句解围,旁边石天冬已经扇了小蒙一个后脑勺,道:“吃什么醋,她不看我看谁?看你?再练个三年吧。”

小蒙偷鸡不着,又不敢在大手大脚的石天冬面前说“奸夫淫妇”,只好忍气吞声。明玉看着心说,这小子也有吃瘪时候,看来对这小子的教育,武斗比文斗有效。

一队人离开体育馆就去消夜,又是一桌十几个人,大家吃得热闹。小蒙人来疯,说话喝酒拍桌打凳的,拉着人拼酒,猜拳,挨罚,起哄,样样都积极,还硬不要aa,非要由他来请客。众人都是侧目,明玉就说不要理这小子。石天冬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出手扯住小蒙领子把他拎回来坐在身边,一只大掌牢牢镇压住小蒙。小蒙这才安静。小蒙只要不能动手动脚,他一张嘴就得挨明玉一顿好训,他想反唇相讥,却有石天冬的手掌落在他肩上,只得小规模地不三不四。

碍于那么多朋友在,石天冬虽然讨厌小蒙当着他的面毁谤明玉,可见到明玉不出声,他也不主动。但等席终人散,大家各自取车回家,他才找到小蒙,一把搭住小蒙肩膀,拉到明玉面前,一点不客气地道:“你向小苏道歉。”

“干吗?”小蒙吃惊,明玉也吃惊,一齐看向石天冬。尤其是小蒙,本来还挺仰慕高大壮实的石天冬,这下给兜头浇了盆冷水。

“你一晚上不三不四,满嘴跑马,你说你爸我不管,你毁谤小苏我不干,你向小苏道歉。”

“我不道歉,她自找的,她自己明白。”小蒙知道自己不是石天冬对手,见石天冬两手已经全部施压,他索性将自己的两手插到裤兜,一脸不反抗随便你打的样子。

明玉惊讶地看着石天冬,没想到他替她出头,心里又喜欢又好笑,她其实又不在乎跟小蒙斗嘴。见小蒙双肩好像承受大力的样子,忙上前去掰石天冬的手臂,“哎,你放手,小蒙还孩子呢,别跟他认真。”

“谁,谁孩子?”石天冬与小蒙竟然一齐不满,石天冬道:“他还小孩?小孩能满嘴小流氓腔?苏明玉你走开,这儿是我跟小蒙的事,与你无关。”小蒙冲明玉道:“对,你走开,我们男人的事你少管。你老子才小孩呢,你不招我,我能惹你?你不就是想拍我老爹马屁吗?不就是想替我老爹拉拢我吗?你倒不是小孩,你是小人。”

明玉听了倒是吃惊,她原以为小蒙不过是恶少一个,有钱不上进,仗势欺人,没想到他好像还另有想头。拍他老爹马屁是没错,为老蒙分忧解难本来就是她接手小蒙的初衷,但是帮老蒙拉拢小蒙,这怎么说?她想了想,还是大力掰开石天冬的手,可惜掰不开,一边对小蒙道:“我干吗要替你爹拉拢你?我自己高中毕业后就与家庭脱离关系,比你只有更彻底。不信你问石天冬。你自家那点屁事自家处理去,你小没脑袋的爱靠谁靠谁,关我什么事。石天冬,放手,看来有误会。我跟小蒙才见面第一天,都没给他说话机会。”

石天冬这才放开小蒙,但还是警告一句:“以后嘴巴放干净点。”

小蒙依然两手插在口袋,吊儿郎当地斜睨着石天冬:“我本来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对马子低三下四,溜须拍马,真不是男人做得出来的事。”

石天冬不由笑道:“你也配评点我?不过你临危不惧,倒是有点男人样。”

明玉一直看着小蒙思考,到这儿连忙插话:“小蒙,说到男人样,你就是比我都比不上,更别说石天冬。石天冬从小丧父,母亲很快改嫁,他没被打击覆灭,自己养活自己,没怨谁,没堕落,如今是条响当当的汉子,还能保护我,他是不折不扣的男人。我呢,爹不亲娘不疼,高中毕业就被清理岀家门,全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现在还能管你。你看看你,你爹妈虽然有矛盾,可都待你像宝贝疙瘩一样,你有啥可以闹的。别的家境顺畅的或者还没法说你,你在我俩面前就别折腾了,你不就是父母吵架老爸花心吗?这点点小事跟我们两个怎么比?都是你爹妈钱给得多烧的,你这不是小孩子穷折腾是什么?还有,我跟自家爹妈关系都不愿理顺,我管你跟你爹妈怎么样,你少在我面前自作多情胡思乱想。我俩面前,没你说话的分。石天冬,你送我回家吧,小毛孩只不过一时想不开而已,别跟他计较。”她给石天冬使个眼色,推着石天冬走,石天冬有点身不由己。小蒙依然孤鸟似的手插裤兜里斜睨着两人,不过心里满是惊讶。

石天冬上车后就道:“你还真大度。”

“放你身上你也大度,你只不过见不得我受委屈罢了,谢谢你帮我出气,我真高兴。不过小蒙不一样,他爸一手带大我,我对小蒙有责任。只好阻拦你了。”明玉想起石天冬粗钵大的拳头瞄准小蒙,心里就好笑,难怪当初威胁了苏明成后,朱丽吓得要上门求情。看看石天冬放离合器上的手,再看看自己的,对比很是强烈,心里很是想笑。

“好吧,不过你有委屈告诉我,你唱白脸我唱红脸,那小孩流里流气,有时还是得给点颜色。”

“对不起,我把你的过去翻出来教育他了。其实小蒙也挺可怜,他那家庭,我今天被他提醒才想到,他心里当然别扭。不会怪我吧?”

石天冬抓紧机会看明玉一眼,笑道:“你说我该为你还记得我的旧事高兴呢,还是该为你拿我当正面教材教育小蒙高兴?你明早七点等着我,别吃早饭,我今天做了一些点心,很不错,我给你拿去。”

明玉微笑看着石天冬,他可真是对她好。“我还惦记着那几天钓的那么多海鱼,你冰箱里放得下吗?”两人想起国庆长假,都是微笑爬上眼角。

第二天,明玉拎石天冬给的点心上班,原没指望看到早到的小蒙,没想到小蒙却侧着脑袋斜睨着她进总经理室的门。明玉笑笑,将点心扔进冰箱,照常上班,小蒙在不在外面一个样。

直到十来点钟,才有空出去,见小蒙打游戏正打得热火朝天,他倒是真没捣乱。明玉拍拍小蒙肩膀,轻轻一声“进来”,自己先回办公室。小蒙斜睨着明玉走开,打算不理,可磨蹭会儿还是跟上了,进门,他就将门惊天动地地踢上。

明玉当昨晚什么都没交流,只抬抬眼皮,都没看到小蒙脸上,道:“拿把椅子坐我旁边来。我给你解释一下销售流程。”

小蒙依然双手插裤兜里,就是不动。但见明玉拿什么一动,身后只听“刷”一声,他回头一看,墙上露出一台液晶电视机。他心说这是干什么?还没等他想明白,画面上已经出现中国地图。只见一支三角箭头在地图上移动,他回头看,果然看到明玉拿着鼠标在操作。

“看见了吗?地图粉红色部分,是我们产品已经覆盖了的省份。只有西藏我们没进入。但西藏铁路已通,哪天我得过去看看。”

小蒙不语,不过他站的位置离电视机太近,眼睛晃得难受,不得不退后再退后,可就是拒绝听话拿把凳子坐明玉身边去。

“地图上那些深蓝的点,是与我们公司产品相同又有一定规模的公司。我们公司的大本营靠海,基本处于全国市场的交通边缘。你爸今年夏天新买工厂放在武汉,你明白他意图了吗?我把总公司与柳青现在管的武汉公司作为椭圆的两个圆点,画一个椭圆,你看看里面包括了几个竞争对手?我们两个圆点互相呼应,你看出有什么好处了吗?这是第一课:市场。结束。”

小蒙才刚听得云里雾里的,却一下来了个结束,他立刻回头瞪住明玉。“太水了吧。”

明玉把台式电脑和键盘鼠标给他,不客气地道:“我把疑问抛给你,后面你自习。资料都可以从地图点进去,也可以拉下来从图表进去。你自己对照着我给你的问题看资料领会吧。别告诉我你少年痴呆症,三个问题没记住。也别告诉我,这么傻的程序你不会操作,你只会打游戏。如果你真白痴,你也不用从实招来,这儿还有一盘石天冬去西藏玩拍的光盘,只要你一整天都看光盘,我就默认你是白痴。”

“靠,死也不会跟你说,死也不看光盘。”

“就知道打死你也不会说,即使是白痴也不说。你慢慢看吧,十二点下班,你回家吃了东西去看篮球,老地方,石天冬他们几个跟人对抗呢。”明玉说完,去冰箱取出一块蓝莓软曲奇,美滋美味地享受,才不理已经饿了的小蒙饿狼一般的眼睛。小蒙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自己冲过去挑了个起司蛋糕,三口两口地就没了。明玉看见啧啧道:“你这种吃相,吃岀什么味道没有?石天冬看见你这么吃他的作品,得吐血了。”

“啥?石大哥做的?他还会做这个?你到底跟石大哥什么关系?”

“狼狈为奸!昨天刚缔结攻守同盟,专门对付你。”

“奸夫淫妇吧。我吃。”小蒙说完又冲去吃冰箱里的糕点。

明玉有点心疼地看着,不得不摇头道:“吃相像猪,不知道脑袋像不像猪。”

“你才是猪。”

“事实早已证明一条真理,我的脑袋不是猪脑。与真理作对的人,必定拥有猪脑。思维决定你的归属,拥有猪脑的人肯定是猪。原来你真是猪。”明玉说着起身,拿了手提电脑离桌,“我预算给你的二十分钟用完了,现在我要去开会,你跟不跟?”

“不”小蒙被明玉骂得逆反,刚想拒绝,忽然想到昨天她也是激怒他之后让他自觉说出不跟去开会,忙改口:“一起去。”说完得逞似的笑。

明玉站门口,笑眯眯地道:“小花猫,把嘴巴边的饼屑抹了,上班时间偷吃要擦干净嘴巴哦。”

“靠。”小蒙气得扑上去,明玉早打开门笑着溜了。众人只看到小蒙竟然与苏总相处融洽,打打闹闹,大惊。

其实这种地区业务研讨会小蒙一窍不通,会上说的客户名都是简称,他们说得顺溜,小蒙听着迷糊。但他只要嫌烦想动了,身边就伸出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他只好被迫稳坐听着,最多肩膀一斜,把肩膀上的手卸了。终于半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他跳起来先明玉一步跳进明玉的办公室。明玉跟进来,将小蒙拖到电脑地图前,点开一个省份,出现的是一长串的表单,明玉让小蒙好好地看,对比刚刚开会的结果,看能不能懂一点,如果一点不懂,说明真是猪脑。小蒙发现自己被明玉不真不假玩得真像猪脑一样,也不知他今天参加会议是不是正中这个狡猾女人的下怀,他满脑子都是疑问,反而使不出坏来,最多火大了踢一脚桌子,得意地看着桌对面的明玉被惊,才终于有点心理平衡。

可是,他下午没法去看石天冬的篮球赛,他妈肚子疼进医院了。明玉看小蒙离开,觉得挺可惜的,本来今天已经把小蒙锻造得稍微有型了,终于哄喝骗拐地引岀他工作的兴趣,估计小蒙被蒙家母老虎教育一下午,得一觉回到解放前。

但无论如何,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小蒙总算在消除对她的敌意,慢慢肯听她的话。

一个长假,明成眼睛血红地盯着电脑,从网上找下很多生意信息,源源不断地发回复出去。他想将事情做好,他不再耍小聪明,所有发出联络的信息都登载到ffie文件里,有无回音,何时何地,一清二楚。如今单枪匹马,又与以往有所不同。

他暗嘲自己,他与那些发小广告发骗子短信的人快差不多了。起码在数量上,基本可以等量齐观。

这几天他哪里都没去,吃饭也只是下楼去拎只饭盒上来,顺便带垃圾下去,他几乎没什么垃圾,除了饭盒与烟蒂。单身公寓周围的生活非常方便,比原来在家时候方便。他都没考虑置冰箱微波炉。

他那么多鞋子衣服里面,这几天穿最多的是睡衣和拖鞋。唯一的娱乐,就是上网打个游戏,更新一下博。博客上面,他反正用的是假名,犹如人戴着面具,什么都可以写,没人知道他是谁,他不是名人,即使有人跟踪追击找上来,也肯定会为他的平凡失望。他尽可以在博上作惊人之语。

他把买车,为什么买凯悦hrv,买电脑,为什么买苹果小白,都细细在博客写出。他现在没人说话,写博,就像是与冥冥之中的妈妈说话,他需要有地方倾诉。他没把博客告诉大哥。就让他秘密到底吧。

他工作之余最大的乐趣,是去瞄一眼博客上的计数器,看到数字又有变化,他就暗暗欢喜。如果数字增加得快,他就跟捡来便宜似的。

节日过了,他开始四处奔波,于是他博客里面的内容也图文并茂起来,有落叶镶遍的山野小径,有夕阳余晖最后的金黄,有趣味偶遇,有小小体会。十月十一日,他写吃,写的是与客户在山岙野店里吃的比白鸽大没多少的草鸡,他写到久违的漂着金黄鸡油的鸡汤,久违的咬不动的鸡筋,久违的没长大的鸡蛋串,没想到引来第一个跟帖。跟帖跟着他一起流口水。令明成感受到极大的乐趣和满足。

而后,他博客后面的跟帖越来越多。每天的点击量也成百上升。他心里好快活。博客简直成了他离婚失业后的第二缕阳光,第一缕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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