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风铃儿在知道自己的夫君用一切换了他重生后,她的心里就隐隐担忧。只怕某一天,会发生她无法预料地不测。
然而,危险降临得这么快。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充足的准备去只迎接挑战的时候,上天就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用尽全力,好不容易在京城,扳倒她的仇人。然而,仇人扳倒,不是喝酒庆祝,而是来到这里,从不知鸣道长的耳朵里听到那些不测。
呵呵,不测。
想一想,风铃儿就觉得痛苦极了。
“义兄,我和晨汐还有机会……回到……回到这里么?”
不知鸣道长挥动着手中的拂尘,“天机不可泄露啊。”
风铃儿听了这话,她便知道,一定不能了。
可是她不甘心,她打算试一试。
“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他。”风铃儿躬身,在不知鸣道长这个长辈面前,作出承诺。
不远处的楚晨汐,看着夫人绝望的样子,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没错,他其实是不想让风铃儿担忧的。
他其实是希望他们的结局有所不同。
然而这会儿,亲耳听到自己的危险,便就有些失落。
——
夜晚的时候,风铃儿就返回京城去了。
不知鸣道长从竹林深处走出,望着风铃儿离开的方向,语重心长地问,“晨汐啊,你夫人都已经走了,便出来吧。”
楚晨汐听见这话,从树上跳下去,明艳艳的双眸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义兄早就发现我了。”
“你身体里的天珠是义兄操纵,你施展轻功藏匿,义兄当然知晓。”不知鸣道长走向自己这位结拜兄弟,手掌微抬,关切地放到了对方的肩膀上,“晨汐,你给她的一切,都已经做到了,该为你自己想想了。”
楚晨汐没有担心自己的后果,只是着急地问了一句。
他说,没了天珠,我会如何?
不知鸣道长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没了天珠,你……你虽不会死。”
“义兄,那我会怎样?”
“失去记忆,失去武功,到那时,或许你百里少主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说,我会……忘了我夫人么?”楚晨汐袖子里下的手掌已经用力地团紧。
不知鸣道长颤抖的声音,“我想……会的。”
前世,他拿身份,地位,记忆,武功,金钱,一半寿命,换取了风铃儿的重生。如今风铃儿重生,他也因为天珠得到了陪伴风铃儿报仇的机会。
但是,时间不多了。
没准儿,哪一天,就是他们夫妻情分终结的时候。
“义兄,你将天珠给了我,你……有什么影响么?”
不知鸣道长敞开双臂,一脸振奋,“我能有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楚晨汐质疑地看着对方,“小弟不希望你有事儿!”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不知鸣道长两手拥抱了自己的义弟,“晨汐,你要相信义兄,像你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上苍不会亏待你的!”
楚晨汐脸上蒙着温暖的笑意,“这种时候,义兄还要安慰我?”
“义兄有令人重生逆天之本领……”
楚晨汐截断他的话,“重生逆天,谈何容易?那不过是假话。”
“是啊。要想重生。不过是拿自己仅有的东西去换……”不知鸣道长堪破实话,“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抛弃一切,重走自己的老路呢?”
有人说,重生就可以躲避前世的危险,那是谎话。重生后的危险,同样深不可测。因为没有记忆,没有前世的朋友,什么都得靠自己,靠自己的能力去规避。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知鸣道长问。
“还没想好?”离开义兄的怀抱,楚晨汐坦然地微笑,京城里,夫人所谓的报仇计划已经完成了。只要无人阻拦,他和风铃儿就能安然无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么,趁着时间,好好想想吧。”不知鸣道长捋着拂尘,掩饰悲伤,说着似是而非的话,“义兄这么多年,很少认真修炼了。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再见,晨汐,好好保重!”
“义兄……天珠……”
“你不是说,要保护义兄的么,晨汐,当了这么久的我,至少也当到底对不对?”不知鸣道长没法告诉他真相,只能以这样的办法,来敷衍楚晨汐。
然而,楚晨汐也确实被骗到了,他没有发现其中最为深刻的缘由。
“……既然如此,那小弟一定尽力为之!义兄,保重!”楚晨汐拱手,迈开沉重的步子,也离开了竹林。
等到那人消失在竹林深处,不知鸣道长的几个徒弟才跑了出来。
围绕在不知鸣道长的身旁,搀扶住身体羸弱的不知鸣道长。
“师父……”他们叫嚷着,神色畏惧,举止仓皇,“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师叔?”
“告诉他做什么?”
“天珠离体,师父你……”
“天珠离开了我,师父最多受重伤。可天珠离开了他,他会生不如死。他想要做的,还都没有完成好呢。”不知鸣道长为自己的义弟开脱道,“天珠认主,说不定哪天就碎了,但能够保护他一时,就好好地替我保护他吧。”说着那句话,他又吐出几口鲜血。
几个徒弟伤心抹泪,“师父,可是如果师叔知道了,他也不会愿意让你痛苦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我同他结拜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不过,既然我们结拜过,既然我们承诺过,要同生共死。现在,你们难道希望看着我拿回天珠,让你们的师叔痛苦离世?”
这是他的劫数,不知鸣道长一早就知道。那个妖、媚的狐狸国师,尚且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他又为什么不能送自己的义弟最后一程,只要劫数一过,他就能够重归神位。
到那时,或许,他已经不认识自己这个义兄了。
只是于他而言,结拜的情分,结拜的初衷,永远不会改变。
……
楚晨汐走水路,提前一步返回京城,等待夫人风铃儿回去。
风铃儿到得家门口时,楚晨汐正好算准时间,驻足等待。
马鸣一声,停在朱漆大门前。
眼前是熟悉的府,熟悉的人。
那几步台阶似乎都成了风铃儿眼中的阻碍。
她翻身下马,站在底下。
眼睛望着前方。
上方的男人目光空旷,俯瞰着下方,与其说俯瞰。倒不如说是痴迷。
因为痴迷,故而比较专注。
饱含柔情的眼底,波光潋滟。
楚晨汐伸手,“已经超过三天了。”
风铃儿听了,噗嗤一笑,微抬步子,走上去,“敢情晨汐这几日都是在数日子。”
“是啊,甚是无聊。”楚晨汐悠然自若地敞开怀抱,“来,抱一下!”
“好吧。”风铃儿伸手,依偎过去。
四周的风,瑟瑟,冷意里充斥着说不清楚的暖。
爱情的暖。
——
正午。
雪化,天边升起一丝灿烂的日光。
风铃儿于这个时候,离开庄子,去了仓户司地宫。
她要在这个时候,同百里千尘成亲。
仓户司的兄弟不知道她这个时候,究竟要做什么。有些惊恐,亦然有些说不得的惆怅。
香客问道,“司主要做什么?”
“虽说我曾经同我夫君已经成亲,但眼下我们是在京城,我不希望平白无故,我就有了男人,平白无故,我就成了百里少主的夫人!”风铃儿想用自己的方式,把自己的人生同楚晨汐挂钩。
既然在临渊国,她身份特殊,那么她也可以利用自己这特殊的身份,保护自己的夫君楚晨汐。
有她在的一日,天下必须明白,她是风铃儿,她还是祁王同火国青云公主的女儿。
她是王之女。
她的身份,是一个护身符。正如楚晨汐用自己的身份,为她保驾护航一般。
那日,风铃儿在外订了一身新娘服,按照时辰,装扮好,再次嫁给自己的夫君。不过,这回,有天下人的作证。
无论是仇人,还是朋友。
她成婚那天,新登基的皇帝也到场祝贺。
风铃儿拉着楚晨汐的手,风姿卓然地向到场的达官贵族,富商介绍。
“诸位,感谢您们到场来参加我同百里上少主的婚礼!”她拎过一个酒坛,猛地喝完所有的酒,向底下的人表达谢意。
随后又当众揭露自己的身份。
“我,在京城同大家相处的身份,是蒋家表亲蒋依依。然则,我并非蒋依依姑娘。远在锦州的蒋依依已经生病去世,我借这个身份和机会,来到京城,只是为了营救我养父的朋友沈远老将军,为沈家沉冤昭雪!我养父乃是半生为国效力,隐居山林的风侯爷。他被人用计,召回京城,为人迫害,自尽于殿堂!我祖母,大娘,母亲乃至二姐风韵公主,皆因此事儿而死!”
蒋家那边听得提心吊胆,胡氏骂道,“所以……太子殿下的死,是……是因为你?”
“正是,先太子为我所杀!”
胡氏两眼昏花,想着曾经的事儿,语气冷厉,“所以你来我们蒋家,原本就带着目的。琼儿这一辈子,也是因为被你设计……”她猛咳嗽了两声,心中万分沮丧。
之所以会有这个反应,是因为胡氏过于宠爱自己的女儿蒋琼。蒋琼成为了太子妃,如果太子不死,兴许是有机会的,但是太子却被人杀死在了家中。
风铃儿不反驳,“没错,前太子的确是我杀的。不过像他这种朝三暮四,没有能力的太子,死应该是他最好的归宿。”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胡氏蹙眉,手臂微指,“你这歹毒的女人,我们蒋家待你不薄啊。”
“是啊,的确不薄。不过若我风铃儿不能替蒋家经营生意,想方设法地赚钱。胡伯母您会认同我么?大哥哥老早就见过我的,这点儿毋庸置疑。”风铃儿反问了一句,胡氏哑然噎住,“还有,我之所以选择这个身份,是因为她……”风铃儿定着蒋老太太的位置,“蒋婆,事到如今,你不肯帮忙说两句么?”
蒋老太太原本没有料到风铃儿会当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刻内心深处是不愿意替对方说话的。但是碍于风铃儿的身份地位,她却又不得又搭腔。
她握着佛珠,在薛母的搀扶下,走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给了对方一巴掌,“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风铃儿姑娘来咱们蒋家,以蒋依依的身份在京城往来,此事儿老身早就知晓!”
“婆婆,您怎么能引狼入室呢?”胡氏委屈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引狼入室,风铃儿姑娘来到咱们蒋家,有陷害过您么?不仅没有,还平复了内宅争斗。你以为那赵氏怎么一夕之间,就离开了,还不是因为风铃儿姑娘的帮衬!”蒋老太太把自己私下里做出的事儿,拿来给风铃儿充数。
风铃儿怔愣,看着蒋婆的样子,心中恍惚明白。
她也没有解释。
“哼,不管怎样,太子殿下都是因为她死的,我的琼儿也是因为她,成为了寡、妇!”胡氏伤心地颓倒在地上。蒋锡临心疼自己的夫人,连忙伸手去搀扶。
胡氏缩回手,语气不快,“不必了。”
她起身要走,仓户司的弟兄将人拦阻。
风铃儿挥手,“放她走,别让这种人扰了我的成亲宴!”
说完,香客收回了自己的扇子。
新皇看着风铃儿这个小巧玲珑的姑娘,又听着她傲慢霸道,胸有城府的那些计谋,微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护卫。
没错,原来这个助自己登上皇位的女人,是风侯爷的养女!那么,这么多人帮衬她,是为什么呢?
风铃儿没做任何隐瞒,她起手,看着身旁的楚晨汐,“晨汐,在这儿等等我。”
鲜艳的红衣,在对方的眼中,十分耀眼。
她落在了新皇的面前。
“陛下,说起来,你登上皇位,有我一半的功劳。没有我的计划,你纵然再有本事,也无法成功捡漏!”风铃儿傲慢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在这儿,风铃儿有个不情之请。”
“风姑娘请说?”新皇站起来,恭敬地启手。
“我风铃儿是风侯爷养女,因此,我的真实身份,想必你也非常好奇。”风铃儿睥睨着对方,“祁王同青云公主一事儿,你也应该听说过吧。而我,就是他们的女儿。”
听了这一身份,新皇明显感受了身份的威胁。
“不过,我身份特殊,却并非喜欢当什么皇帝。这点儿,你大可放心。”她背身,眼神冷厉,“但是如果陛下不能做到勤政爱民,兴许我这四散的兄弟会揭竿而起,也说不定。”
一个定时炸、弹,风铃儿是准备把人给吓死!
反正,她相信,新皇一定会就此顾忌,甚至不敢多说旁的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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