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荡漾着佳肴的香气、美酒的醇味和女人们的芳泽。竆
她们的娇笑声仍在像鸟儿般叽叽喳喳不休。
能吃是个问题吗?或者说食物烹备过多是个问题吗?
范宁刚刚所认为的违和感,转眼又有些把握不准。
相比自己在北国赴过的那些宴会,或许食物的丰盛程度是类似的,但以往应该叫“铺张浪费”,那些淑女们对于每道菜肴绝不会多尝第二口,而这里的她们却是真吃得津津有味,其小幅切割和小口咀嚼的纤柔姿态,完全与食物消耗的速度不对等......
范宁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和室友们大战自助餐厅的时候,即便是那样,解决食物的惊人速度也没法长时间维持。
另一方面,他又确定这里没有执行秘仪的因素。
对别墅布局不太熟悉的范宁,亦步亦趋跟在另几位女仆后面去拿浴袍,而刚刚享用完佳肴美馔的女宾客们,离席的动作自然是懒懒散散。竆
“据说,游吟诗人舍勒先生也在狐百合原野住下度假了。”眼眸水汽迷蒙的圆脸美妇又抛出了延伸性的话题。
“那位写《唤醒之诗》的俊美外邦人?”短发贵妇将脚踏入高跟鞋,用将滑落的蕾丝披肩拉起。
“嗯。”
“你不会期望他也能在塔楼下为你抱着吉他唱歌吧?”一位脸颊酥红的贵妇拿起毛巾擦拭着冒汗的细嫩肌肤。
“那我一定会邀请他快进来。”短发贵妇说道。
“我不会建议他还继续抱着那把吉他!”碧眼少女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有人在这两天尝试过为他送礼、向他求爱吗?”竆
“我呀!”“明天就可以试试!”
“布谷鸟小姐,不如邀请他下次和我们一起共餐吧!”
“你到底说的是共餐还是共浴?”
“我的腿好软,快扶我一下......”
“嘻嘻嘻!……”羽毛艳丽的鸟儿们在起哄。
已经离开几间房间远的范宁,灵觉仍在集中于这片区域,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前世学校中的女生寝室好像也有类似火爆的话题,而尺度轻重也许见仁见智。
这时有一位穿着白色吊带裙的少女向芮妮拉求证:竆
“布谷鸟小姐,据说他顶替掉了你的老师塞涅西诺先生原本计划为今年盛夏所写的唤醒之曲?”
“不算坏事。”布谷鸟小姐笑靥如花,“这说明舍勒先生也能理解这一切,他带来的这次盛夏同样包含了迷恋与享乐、食欲与干渴,同样会以一场醉心于食色的官能盛宴作结......”
交流谈话的内容声声入耳,范宁在几位女仆身后放缓了脚步,最后从衣帽间推出了几辆小轮车,上面是花花绿绿的棉柔巾和浴袍。
“什么叫做我顶替了塞涅西诺?......”推行之间范宁心中思索,“也就是说愉悦倾听会也在试图用一首作品唤醒今年的盛夏,但被我的创作速度和排练即醒赶在了前面?”
“这是否意味着,有什么暗中的推动作用导致了进程的变数?......可是不对,我的《唤醒之诗》的底层语汇中也包含了‘绯红儿小姐’的素材,芮妮拉说我带来的这场盛夏有相同的本质......”
“如此来看,不是变数,而恰恰相反,哪怕我不写《唤醒之诗》,愉悦倾听会自己也会争取到开启这场盛夏?反而是我写了后,琼摆脱了‘绯红儿小姐’的污染,后者实力无法更好地提升,恐怕他们某些动作还不如以前好施行了......”
“但我可能也受到了无形侵染的影响,这场盛夏和之后的‘花礼祭’多少有些令人生疑之处,启明教堂内部那些莫名其妙的血手印是个不详的预兆,在调查与自己有关的维埃恩行踪的同时,这方面也得再多留心留神了......”竆
“好在他们以为《唤醒之诗》就是全部,实际上那只是个开始,我的深层次立意现在根本没人能够知晓......”
范宁思索之间,跟着前面的女仆踏进了一扇宽阔的木门。
湿热的水汽带着令人悸动的幽香顷刻间浸透全身,就像闯入了某个柔情蜜意的温柔又躁动的梦乡。
这是一间接近半个篮球场大的浴房,别墅的主人应该是打通了超过半数的一楼房间,并配上了豪华的全木设施与装潢,阶梯式的浴池温泉中,装有可调节高度的躺椅和置物桌。
范宁突然感觉自己今晚的调查行动方案是不是走偏了,如果怀疑此别墅的地址和维埃恩有关,或许应该先独自隐蔽行动,去搜索档案室或储藏间才是?
因为他看到有几位动作较快的贵妇和少女,已经在女仆的服侍下褪去了自己的衣裙或裤袜,两腿一步步划开水面走下浴池的台阶,留下的背影就像刚破茧而出的白嫩蝴蝶。
同样没见有什么祭坛、矿物、基底、咒文等布置秘仪的迹象,只有水池岸边摆着一堆堆褪去的五光十色的衣物。竆
空气湿度有点大,气温有点高,脸颊有点热,场面进退起来有点让人难办。
怪就怪“画中之泉”残骸对色彩光影的控制效果太好用了?
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了……
范宁有些心虚地叹了口气,双手一个下压,让推车的轮胎越过门槛。
随即踩掉拖鞋,踏上了湿热的木栅地面,硬着头皮往前迈了几步。
突然,他觉得右手手腕上传来了一阵奇异的灵性震动。
“什么东西!?”竆
异变的事物是自己缠于袖内的紫色琴弦,那根琼曾经从“裂解场”带出的非凡物品。
而引起它灵性震动的源头……
范宁不动声色地再往前几步,他俯身拿起一大缸五颜六色的干花,学着女仆们的动作往温泉浴池里倾倒而去。
“嗯啊~~~”此前的那位短发贵妇发出畅快的呐喊声,不着寸缕的身体从范宁一米之隔的岸台投入水中,转眼间被水面漂浮的花瓣所遮挡,齐肩处的肌肤在雪白中透着殷红。
范宁的眼神尽量保持着自然,他望向了浴池中央略靠右手边的某处。
灵觉之中,无形的涟漪从下到上,从里到外,光影有青蓝、有桃红、有浅绿,还有斑驳的黑白色,其与手腕上的紫色琴弦正在遥相呼应、此起彼伏。
水底下有什么东西?竆
范宁心中微惊,不动神色之间,目光再次往右边移了点。
那里芮妮拉正坐在岸台边,还没下水,仅仅一双脚浸在温泉中,猩红的趾甲色正随着涟漪跳跃波动。
“她也是七八阶的高位阶,没有察觉到异样?难道说,我的所察就只是我的所感,纯粹是因为手腕上的非凡琴弦而起?……”
范宁若无其事地继续学着身边人,将一大桶酒也倾倒了进去,馥郁醇香蒸腾而起,琥珀色的液体在扩散,转眼间一大片池水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
但刚刚的目光移动,已经和芮妮拉发生了对视,她娇笑着冲范宁招手道:
“过来帮我蜕衣。”
范宁只得把第二个抬起的酒桶又放下,迈步走了过去。竆
对方转了个身,背对自己站起,将一头湿漉漉的酒红色头发甩直。
轻轻一扯,束腰带的活结松解,再嗤拉一声,晚礼裙侧面的银链从腰间滑开,大片雪白剥露在外,衣物与小片布料坠落至脚边。
然后是背部绷紧的钢扣。
“你今天做事情的动作很慢啊。”芮妮拉双脚划拨着浴池中漂浮的花瓣。
“抱歉,小姐。”范宁的声音同样复刻,平视着她的后脑勺,手指三次按压轻移,让带着余温和水汽的一抹酒红色轻纱弹落至地。
这人还嫌慢......如果不是准备让夜莺小姐练个手在决赛上击败她,坟头都快开始长草了……范宁终于确认自己这趟行动是必须的,自从刚刚觉察的水下的异样后,那些微妙的心理犹豫就完全消失了。
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年轻男人,他在这样的场合的确有些口干舌燥,但是反应幅度不大,心理上的欲念更是几乎为零。竆
对他来说,与异性之间在精神性灵上的互相吸引远大于肉体一类的动物本能因素,或者说即便后者哪一天火山爆发,也始终只会作为前者原因的结果而存在——从这点意义上来讲,那天他在旅途享用椰子蟹的晚宴上,面对商队的几位女孩所答,可能有相当多真实之言的成分。
这样的场合……“池”的含义如此,不过是辉光折射出的奥秘中的一类而已。
进食餍足后的女宾客们在花瓣池水中沐浴嬉戏,而范宁正在考虑着,可能得等人散去之后,再仔细查看一下水下的事物。
神秘侧的事物吃人不吐骨头,这个截流“七重庇佑”、收集“无助之血”又主导私密聚会的女人也绝不是个善类,自从“唤醒之咏”开启后,范宁总觉得自己和周围事物就像被推入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更深层次状态,“绯红儿小姐”和疑云重重的“使徒”或许都在影响着今年的盛夏,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要查得更清楚一些。
无形的光影和涟漪仍在发散。
好像不是水中,源头还要深点,也许是浴池底面瓷砖之下。
“这些光影,‘烬’、‘茧’、‘池’、‘衍’四种相位?而我腕上共鸣源头的非凡琴弦是‘钥’,或者说是D音,那眼前的这些还有E、A、G和B音?......”范宁好像隐约猜到了什么方向。竆
他低着头,手上进行着一些将浴具摆来弄去的重复性动作。
在思索之际,已有数位女士做完了头道梳洗,从浴池中站起,开始清落沾在肌肤上的花瓣。
服侍者为其披上柔软的棉质浴袍,然后将浴池中的躺椅调节至合适的高度。
她们猫着身子爬了上去,躺转过来发出惬意的声息,并将身体调整至最舒服伸展的姿势,宽松的浴袍随意地披散或垂落,袒露出洁白而细腻的肌理与晶莹剔透的水珠。
女仆们从躺椅旁的置物桌上拿起了玫瑰色小瓶,将里面的精油在手掌上搓开,然后抚上宾客们的身体轻轻涂抹摩挲。
在温热的水汽中,范宁嗅到了一缕隐秘而沁甜的香味,其微弱程度气若游丝,却带着令人心痒难耐的撩拨性,让人忍不住去窥视那个扰人感官的始作俑者。
也许在南国的产地,这种受到上流社会女性青睐的精油自有其独特的品质,但范宁却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愉悦倾听会截获的“七重庇佑”,当时商队清点金币作交接时,他并未去查看那个小瓶子中装着的东西是何种形态。竆
“下来帮我。”和着粉色浴袍而躺的布谷鸟小姐再次开口。
范宁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躺椅之旁——那里的置物桌上同样放有一只玫瑰色的小瓶。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载着花瓣的温水逐渐浸没至股间。
那里面倒出的东西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居然是一颗颗红色的晶体,鲜艳而透明的质地就像玛瑙。
但一接触掌心它们便开始融化,最终变为了一小团粘稠的红色液体。
倒像是精油不错。
奇异的甜香近在咫尺,与之接触的皮肤似乎在欢欣舞动。竆
“先从后面。”
芮妮拉作出指示后翻身趴下,将浴袍向外向上撩开。
她享受似地闭上眼睛,曲线下的色泽在湿热下泛着微微的玫瑰色。
“这是什么?”范宁托掌出声问道。
芮妮拉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位贴身女仆今天好像一直有些不在状态,她把湿漉漉的酒红色头发拢到一侧肩旁,正要出声问询一番——
“教会巡查!”
“里面的人不要动,停下手中的事情!”竆
两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大浴池间的门帘被揭开,五位作“花触之人”打扮的女性神职人员冲了进来,然后是一道穿着咖啡色长裙、面容姣好又清冷的身影。
水池下异常的共鸣波动仍在感应之中,范宁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小下。
随即他和其他女仆及大多数女宾客一样,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姿态,神情茫然地站在水中或岸上。
这位闯入浴场的为首者,正是特巡厅巡视长诺玛·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