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军械可谓铁证如山,陈珪陈登父子无言辩驳,只好微闭双目,任由吕布数落。
只不过他们觉得自己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量吕布也不敢拿他们怎样。
而此时吕布心中实在是恨恼到了极点,他此前对陈氏父子的确是非常尊敬。
当初他准备跟袁术联姻,正是这陈珪前来相劝,说曹操才是能匡扶汉室的社稷之臣,应当与曹操联合。
现在看来,这陈珪并非为他设谋,而是怕他与袁术结亲,徐扬二州联合,曹操会难以对付。
所以至少从那时候开始,这陈氏父子已经早就倒向曹操了,而在他面前不过阳奉阴违,虚于应付而已。
此番若非刘钧前去揭穿了这两人真面目,他也许被这二人给卖了还要感谢这对父子。
所以这相当于刘钧又一次救了他,救了下邳。
不过此时他对如何处置这陈氏父子倒是有些进退两难。
要按他的性子,当然是一刀杀了了事。
可这二人毕竟都是朝廷任命的两千石高官,他要是当众杀了,与谋反无异,岂不落人口实?
再说这二人又是徐州士人领袖,若是被他所杀,那么不止整个徐州,连天下的士人他都得罪光了。
这时候刘钧看出了吕布的为难,转身对着那一众目瞪口呆的徐州士人,指着陈氏父子凝重的高声道:“你们看见没有,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所维护之人,他要把这下邳卖给曹操。
曹操此前是怎么屠杀徐州百姓的,尔等难道都忘了嘛?
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
尔等难道想要把下邳,变成下一个雎陵,下一个夏丘,下一个虑县?
尔等难道就这么想死吗?”
初平四年,曹操之父曹嵩在徐州被杀。
曹操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征伐徐州,拿下虑县、雎陵、夏丘等十余城,开始了对平民的血腥屠杀。
数十万无辜百姓死于曹操屠刀之下,甚至连鸡犬也不剩下,而泗水因为尸体堆积的太多,都流不动了。
无论后世人再怎么给曹操洗白,他所做下的这些凶狠暴行,却被史书详细纪录下来,成为其无可辩驳的罪证。
听了刘钧的话,那一众士人之中突然传出一阵嚎啕大哭之声。
有个中年人顿足捶胸,歇斯底里的哭喊道:“诸位都知道,我王氏久居夏丘,已历十余代。
幸赖祖宗有德,家族兴盛,枝繁叶茂,直系旁支足有数千口人。
可是四年前,被那曹贼攻破夏丘,我王氏那数千口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孩童,皆惨死于曹贼屠刀之下,只有我一人在外远游,幸免于难。
家破人亡,孤苦伶仃,流落于下邳避祸,我实与那曹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汉瑜公,元龙公,你二人在我等心中,直如皓月一般高洁,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下邳卖给曹贼啊。
那小郎君说的没错,你们难道真的想让下邳,变成下一个夏丘嘛?”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引得另外几个人也掩面而泣。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老泪纵横道:“我是从虑县迁来下邳避祸的,当时幸亏跑的及时,让儿子背我逃了出来。
可是我那全家数百口,我那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以及合族人,皆已被曹贼所杀。
本以为你陈汉瑜陈元龙作为我徐州士人之首,能为我等说话,揭露曹贼这些暴行。
可是没想到,你二人竟是要把我们一起卖给曹贼。
你们两个,先该去死!”
说着,那老人气的从地下捡起一块泥巴,向陈珪扔了过去。
当初曹军在徐州以北大肆屠杀,有能力的士人纷纷南逃避祸。
但是能逃得出来的毕竟是少数,还有大部分人是死于曹军屠刀之下的。
所以这些人都对曹操恨之入骨,不共戴天。
他们也实在没有想到,被誉为他们领袖的陈登父子,竟然在密谋把这下邳城也要让曹操攻破。
此时最心寒的还是下邳本土士人。
他们的家人暂时还没有受到杀戮,可是城破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到时可想而知,必然又是一场血腥屠杀,尸骨无存。
有个本土士人指着陈登父子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狐假虎威,助纣为虐之徒。
到时城破,你陈家或许可以保全,难道我们其余人家,就活该被那曹贼屠杀嘛?
城破之前,你们父子先去死吧!”
说着,也捡起泥巴向陈氏父子扔了过去。
这一瞬间,所有士人达成了共识。
陈氏父子跟曹贼同流合污,与杀戮他们家人无异。
他们捡泥巴石块扔过去还不过瘾,纷纷冲上前去对那二人撕扯着拳打脚踢。
陈氏父子哪能经受的住这种捶打,一会儿便倒在地下奄奄一息,心中却是一阵骇然的从人缝中看了一眼外面那个气定神闲的少年。
吕布怕影响,的确不敢杀他们,可是那少年却用几句话,把徐州士人的怒火引到他们身上。
他们若被徐州士人乱拳打死,那可就白死了,甚至会被沦为天下笑柄,对吕布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杀人诛心呐!
而此时吕布看了一眼近乎疯狂的士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宫。
陈宫则偷偷挑了挑大拇指,在吕布耳边悄声道:“刘郎君这借刀杀人之策用的多妙,后生可畏,佩服佩服。”
“这小子,”吕布憋着笑低声道:“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有如此阴损。
一句话就能不露声色把陈氏父子置于死地,还不用我出手。”
在那帮愤怒的士人拳打脚踢之下,陈珪陈登二人很快便已经气绝身亡。
这时候陈宫捅了捅吕布,吕布却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陈宫只好自己上前拦住大声道:“住手,都住手,陈公父子毕竟是高士,且为朝廷命官,就算有过,也应交由朝廷处置,不能滥用私刑。”
吕布会意连忙上前,挡在士人面前板着脸道:“这陈氏父子虽欲坑害于吾,但吾却不忍害之,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众士人闻言纷纷后退。
这时陈宫俯下身,伸手指试了试那父子的鼻息,吃惊道:“哎呀,怕是伤势过重,没有鼻息了,快请郎中”
“对对对,快请郎中,刚才谁下手那么狠来着?”
“反正我没下手,我刚才都是拉着的。”
“我也没下手啊。”
“那是何人打的?”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