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和王氏先前一见五丈风也派了人来,只顾着高兴去了,压根儿就没有多想,如今听黄宜安这么一说,都不由地一愣。
半晌,黄伟才喃喃道:“五丈风的来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透露的意思却跟喜姐儿差不多”
没想到他家闺女这么聪敏,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闺女就把五丈风看了个透。
王氏却干脆利落,一拍桌子,道:“不管五丈风是什么意思,也不管什么薪酬之类的,反正喜姐儿你若是打定主意要给纸鸢铺子画图样,那就只能选五丈风!”
若是五丈风没有派人来问就算了,但是既然人家主动登门,那她们也没有把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爹娘还没有到需要你奉养的时候,先前之所以同意你的提议,一来是不忍拂了你的一片孝心,二来家中确实也不甚宽裕。可要是为了赚钱就不顾你的闺誉,这是万万不能够的!”王氏正色道。
“你娘说得对!这件事,爹听你娘的!”黄伟亦正色道。
黄宜安暗自腹诽,这话说的,好像你有什么事是不听我娘的一样
照黄宜安的看法,自然是选择一家有资格跟五丈风竞争的纸鸢铺子合作,这样才好“坐地起价”,甚至可以以此入股,做长远打算。可是见双亲如此坚持,她也只得退了一步,点头道:“选五丈风也行,但是,要得他们同意我的条件才行。”
说罢,见对坐的爹娘要跟她急,黄宜安连忙又补充道:“爹娘尽管放心,不合理的条件,我肯定也不会故意提出来为难对方的!”
黄伟和王氏听女儿这么说,才算是放了心。
“爹跟他们三家都说过了,这件事情,最终要你拿主意,约定最迟三日后给他们消息。”黄伟道,“这两天,你且好好想一想,若是拿定了主意要与五丈风合作,爹再着人通知他们。”
黄宜安点头应下。
在约定的三天里,又有几家纸鸢铺子派人登门拜访,却都被黄伟一一婉辞了。
黄宜安将要与五丈风商谈的条款一一列出,又改了三五次,才最终确定下来。
第三日,黄宜安吩咐大春先去辞了与五丈风同来拜访的那两家纸鸢铺子,再去五丈风找掌柜的约定商谈的时间和地点。
大春回来后,禀复道:“掌柜的说,姑娘乃官家小姐,不便露面,还是他派人来府中商谈。时间就定在明日午后。”
黄宜安满意地点点头,怪不得五丈风能做得这么大,单论这份周到细致,就是很多人所不及的。
等把消息告诉黄伟和王氏,二人亦心中一宽,越发觉得选择五丈风果然没错。
可让黄宜安没有想到的是,五丈风派来跟她商谈的人,竟然是张溪!
黄宜安得到门上禀报,怔忡片刻后,连忙亲自出去迎人,在二门上正遇到含笑而来的张溪。
“张小姐,快快请进。”外头站着不便说话,黄宜安见了礼,便笑着将人往里迎。
张溪还了礼,与黄宜安相携进了内院。
王氏和阿梅已经将内院的小花厅收拾好了。
待张溪随黄宜安进了花厅,王氏招呼过后,笑道:“既然是张小姐亲自来了,那一应事情你们就自己商量着办吧。”
有了前两次的见面,王氏如今对于张溪已经谈不上怨怒了。在她看来,张溪虽然出身高贵,但是比起寄人篱下的明缃,显然更为宽厚平和,可以相交。
更何况,跟张溪谈,总比跟五丈风的人谈更体面。
留下阿梅看茶伺候,王氏便借故离开。
待送走了王氏,黄宜安回座,讶然问道:“五丈风竟是英国公府的产业吗?”
她两世为人,竟然不知道。
“不是。”张溪笑道,“五丈风的少东家刘季和我三哥是好友,前日两人小酌时,刘公子说起你做的五彩飞鸾工巧惊艳,他正打算与你合作。我从三哥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就毛遂自荐来了。”
说着,张溪凑近前去,压低声音得意道:“为此,我还趁机入了股。托你的福,以后每年我等着拿分红就好了!虽然只是小股分红,但买个胭脂水粉的肯定是够的!”
以五丈风目前的经营来看,肯定不存在亏损的情况,所以张溪这么说,也不算错。
只是,刘季愿意让张溪入股,可不是托她的福,而是看重英国公府这块招牌。
五丈风能把生意做得如此大而成功,背后肯定有人支持。比如如今的山东布政使刘宽,正是刘季未出五服的叔父。
要不然,在以“二百支红炉、三千砸铜匠、九千绣花女、十万织布机”名扬天下的“鸢都”潍县,有大大小小数千近万家纸鸢铺子,怎么偏偏就五丈风能进贡纸鸢,并且将铺子开到京城,一路做大做强?
做生意的,谁都不会嫌靠山多,尤其是这在权贵满地走的京城——天子脚下,如果后台不够硬,别说是把生意做大做强了,就是想长久维持都很困难。
而硕果仅存、圣眷不衰的开国功勋英国公府,无疑是最强有力的靠山之一。
刘季虽然和英国公府的三公子张池是好友,但是在生意人看来,好友关系哪里有利益关系更为紧密牢靠?所以对于张溪一时兴起的入股,刘季肯定是求之不得。
让张溪占极小的一股,既不会妨碍他对铺子的绝对掌控,又借此攀牢了英国公府,刘季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黄宜安想得明白,却只是微笑谦逊一句,并不揭破。
以张溪的聪慧,难道会不知道刘季的打算吗?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故意向她示好罢了。
大约,张溪还在为迎春会上的事,至今对她心怀歉疚吧。毕竟,张溪是个那么一个爱憎分明、喜怒鲜活之人。
只是,这样一来,她提前定拟好的那些条款,倒不好跟张溪一一商谈了。
想到此处,黄宜安不由地暗自叹息,刘季拉张溪入股这件事,实在一举数得,绝不亏本。
“既然张小姐亲自来谈,那么那些繁琐条款就都免了,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须得依照我画的纸鸢图样或是扎的纸鸢定薪酬,不能比铺子特邀的那些同等水平的文人或是工匠低;第二,如果纸鸢卖得好,我得拿一定比例的分红。”黄宜安正色道。
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也省得日后扯皮伤感情。
至于不得泄露她的身份一事,以五丈风如今的风雅之名,还有张溪在,倒是不必多提。
对于这个前世愿意在郑氏的嚣张气焰之下帮她说话的人,黄宜安充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