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宛松开花瑾言的手,走近了两步问道“是哪个吴公公?”
“还有哪个,就天天作威作福的吴有才呗!”
那小宫人说完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看,一见花瑾言黑着脸,忙不迭的跪了下去,浑身抖的如同筛子一般。
叶清宛又不可置信的将话语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吴有才掉湖里淹死了?”
而那几个宫人却如鹌鹑一般,死不开口。
花瑾言上前将她拉过,叶清宛扯了两下没扯开,就这般被拉上了回府的马车。
第一次见人命是什么时候?是前年鄞州往金义山庄的船上。那时她离得远,和船上的人也不熟,感觉不是太真实。
第二次是老庄主死的那晚?听说那晚争斗很惨烈,而她因为被时越哄骗下了山,只见着了花瑾言一后背的血,也没见着身边的谁离去。
可这第三次,却是早先还在跟她说话的、一个鲜活的人。那人走路轻飘飘的,小心翼翼,卑微而xx。那人还帮她给手炉装了热水。
“是不是你?”
叶清宛闭了双眸,忍不住开口。
女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她们并不想听到事实,只想听到她们想听到的。
叶清宛此时也是如此,尽管理智告诉她此事就是花瑾言所为,而且花瑾言这么做也很对,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可是她想听花瑾言说不是他,她想要自欺欺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减淡内心的愧疚。
倘若不是她要游什么梅林撞上那种事,倘若她没有将事情告诉花瑾言,吴公公或许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宫门外的官道极少有莫名行人,自然也是安静的。马车的车轱辘滚动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声音不大,可以听出道路是平整的,马车是上好的。
在这相对静谧的环境里,花瑾言轻轻的一声“嗯”,对叶清宛来说却如平地惊雷炸在脑海里。
“停车!停车!”
她发疯似的拍打着车厢,尖叫的喊着停车。
听着花瑾言没有别的吩咐,车夫便不明所以的停了车。
叶清宛连滚带爬的翻下车去,扶着车辕压着声音道“我想静一静。”
背后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叶清宛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压着头,没有动作。
而那声音却由远及近,直至她身后停下。
“叶妹妹?”
叶清宛回头,便见高头大马上的时越正微皱着眉望着自己。那目光中的担忧,连她都有一瞬间的相信了。
时越瞅了瞅马车,见车内的花瑾言即没有露头,也没有出声,便对叶清宛伸出手道“上马。”
叶清宛也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竟当真拉着他的手翻身上了马。
时越一扬鞭,那马儿就嘶鸣着奔了出去。
花瑾言掀开帘子招了招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几个其貌不扬的人围在马车边。“去,暗中保护小姐。”
那几人应了声“是”,转身就融入洛阳城中寻不见踪迹。
正月里的寒风呼呼的拍在脸上,不一会儿就有些僵了。叶清宛便将脸埋进了时越宽大的后背里,以躲避这冰冷的寒风。
时越却咋咋呼呼的道“喂喂,我这衣裳可是借王子的,你可别蹭上鼻涕了。”
叶清宛听了不免有些恼怒,拿脑门恶狠狠的用力顶了两下他的后心窝。
马蹄声哒哒哒哒,直至城外的一处小草地才停了下来。
叶清宛滑下马背,原地蹦跳了两下暖暖身子活动手脚。
时越却是将她好好打量了两下,“刚才在殿上离的远没看清,现下一看,这半年果然是愈发水灵了。”
他不提殿上还好,一提叶清宛不免来气,“你好端端,为何提那八字批命?我又是何处招惹到你了?”
时越却道“这批命早晚要公之于众,与其他日被人利用,不如早日公布的好。”
她嗤笑一声,“这么说你还是为我着想了?害我落得个终生不嫁的下场?”
时越搓了搓下巴,思量道“那倒不是,我原来是想让你嫁给突厥王子的。”
叶清宛死死的盯着他的面容,不放过一丝地方,心知他此话不似作伪,不由满口苦涩。纵使心中还有万千言语,也不想再说了。
却听时越继续道“却不想弄巧成拙,不过于你也没什么大碍。反正你那亲亲师父安远兮下落不明,未来几年内你怕是也没什么心思去嫁人了。”
……
……
“你说什么?!”
时越眉头微挑,惊异道“你还不知?九月初九,穆府派人夜袭金义山庄,少庄主夫人岳绮烟被惊,动了胎气,难产而亡。安远兮也是不知去向。”
叶清宛怔忪片刻,喃喃道“九月初九,”
那天正是她的生辰,当她热热闹闹过着及笄礼,享受别人的夸赞追捧人生得意之时,岳绮烟却在经历着生死难关。
“为什么……为什么是九月初九呢?”
“因为那天是你生辰,安远兮有大概率松懈,只要安远兮松懈了,那金义山庄也会松懈。”
叶清宛忍不住以手覆面,竟然是因为她,那日的情况该是多么的危机,岳绮烟该是多么的惶恐与害怕,安远兮又会因为岳绮烟的死而遭受多么大的打击。
这些都是因为她么?倘若她的生辰是在岳绮烟的产期后,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些事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天下第一美人是不是就不会死,可怜的小宝宝是不是也不会失去娘亲?
安远兮是不是更不会遭受打击而下落不明?
当年岳绮烟成亲,他生生坏了嗓子,如今她身死魂消,他该是多么的伤心?一定犹如割肉剜心,否则已过去小半年之久,他怎么还是不见踪影?
又倘若她没有躲避,早早知道了消息便可求人去寻他,他嗓子坏了,又遭受此等重击,若是心生死志……她该如何是好?
叶清宛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躲避和不作为,倘若……倘若她有所察觉,倘若她陪伴在侧,倘若她能力挽狂澜,那该有多好。
“九月初九的计谋,是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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