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艾兰不知道咋想的,拿了布就没见有后音儿。不过,赵春芝和韩玉玲大概也猜到了,她一定又想着给娘家送过去,江艾兰有个兄弟,十九了,正到处托人说媳妇儿呢。
李红岩听着两个嫂子的对话,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背起书包走了。
经过厨房的时候,就听江艾兰含含糊糊的小声嘟哝呢“留的都是翘嘴鲢子,刺儿忒多……那么大一条黄河鲤鱼呢,却不知道给留一口……”
李红岩脚步略顿了一下,随即,又加快脚步,离开了家门。
算了,二嫂和二哥的感情还不错,有点儿小心思罢了,她还是别计较了。吵吵起来,反而让老娘和二哥夹在中间为难。
进了卫生室,却见陈东方在呢,正帮着林廷辉碾药呢,脚蹬着铁研船咕噜咕噜的响。
“陈二哥来帮忙啊!”李红岩笑着打声招呼,就准备进里屋看书。
却被陈东方叫住“红岩,你供销社那个同学给你捎的东西。”
李红岩谢了,拿着包袱进了里屋,打开来一看,果然是靳小玲送过来的一块细棉布布头,做大件的衣服不够,但裁剪成手帕,花色面料都没话说。
李红岩略略翻了一下,正想重新包起来,却发现,布料中间还夹着一封信,不由嗤地一笑“这妮子,有什么话不能捎的,还用得着正儿八经地写信过来?”
她把包袱系好,撕开信封,拿出来的除了一张信纸,居然还有另一封对折了的信。信封上没有字,她瞅了一眼,放在一边,先打开靳小玲的信来看。
“红岩,给你写这封信,我也是反反复复犹豫了好几天,我觉得不应该替赵杨递这封信,但是,我又觉得这件事应该由你自己判断,而不是应该由我替你拿主意……”
信很短,就是交待了,另一封信的来由,还有靳小玲的前思后想,种种。
李红岩隐约察觉到了赵杨比较热情,靳小玲之前还提醒过她,不要让刘珠珠误会云云,没想到,赵杨居然找到靳小玲让她给自己传信……或者,是那天放电影,赵杨见靳小玲专程过来,还在她家里住下,觉得她们关系好,这才想着让靳小玲传递信件?!
李红岩想了一下,就微笑着摇摇头。不管怎样,她都没有和赵杨发展的想法,她眼下最大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然后通过高考,考上理想的学校……和郑玉书一样,上大学,进城工作,然后一起幸福的生活。
这时候,李红岩想得很简单,在她心里,考上大学,就能进城,吃供应粮,领工资,就不再低人一等,就可以和郑玉书平肩而立,当然,也就可以订婚、结婚、幸福地生活,一辈子!
怀揣着这个纯粹而天真的梦想,李红岩学习干劲儿特别足。她只要好好学习,考上学,有了工作,就能领工资。到时候,不但能够抓住自己的幸福,进一步,还能够回报父母、哥嫂,甚至,疼爱孩子们。
——娘喂茉茉吃块水果糖还要咬碎了,一块糖喂好几天的样子,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心酸心疼。如果,她能进城工作,领工资,那孩子们再不用吃糖咬开,还可以吃城里才有的奶糖、酥糖。嗯,她要更刻苦更努力更用功才行!
她捏着赵杨的信犹豫了两秒钟,决定还是打开来看一看。因为,她觉得,应该回一封信,不看信,就没法回信。
赵杨写的信很热情,开篇就说他们的初遇,自从他在刘主任办公室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她了,一颦一笑,一抬手一转身,都那么美好……最后,恳请她答应与他发展关系,只要她答应,他就立刻求人来小李家提亲,他还说,他想好了,若是定了亲,他就帮李红岩在公社里找份工作,她喜欢当医生也行,就去卫生院上班,在那里可以学到更多的医学知识,可以更好地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为人民服务,云云。
字里行间的感情真挚、纯粹、炽热,李红岩看着开头那一段也觉得有点儿脸红心跳,他夸的那么厉害,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甚至怀疑,他说的真是她吗?
等后边,看到提亲、看到找工作这些,李红岩脸上的热度才缓缓退去。
若是没有郑玉书,她或许会考虑一下赵杨吧?但是,她有郑玉书了呀!郑玉书已经是最好的了,她当然不会犹豫如何选择了。
给赵杨的回信,当然不能提‘郑玉书’,她先说感谢赵杨对她的肯定,又说自己眼下要参加高考,无心考虑个人问题,请赵杨不要再写信过来云云,最后,祝赵杨找到真正属于他的人,结伴同行。
写完信,她连同赵杨的信件一起,塞进那只空白信封,又折了,放回靳小玲的信封里。单独送信容易被人误会,她只能先收着,等过两天,娘绣好了手头一批绣件儿,夹带着,给靳小玲送过去。
那个妮子,哼,等见了她再和她算账,眼下,她自己揽的事儿,还得她自己完成。
写好信收好,李红岩回头瞅了一眼窗棂子照过来的日头影儿,偏了半寸多了,哎哟,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今天的学习任务要完成就得抓紧了。
麦子出齐苗儿,薄霜就降下来了,一早一晚的气温更低了,这时候,地里的地瓜秧儿开始发黄,地瓜垄鼓胀到了极限,很多地方被撑开一道道裂纹,社员们看见这些裂纹,脸上的皱纹就加深了,因为这是地瓜长得大,把地瓜垄撑裂了,裂纹越多说明地瓜的产量也越高呢!
优良品种没有推广,也没有大量使用化肥,指着各家各户和各队饲养场攒那么点儿农家肥,只够麦子地里用的,秋粮根本没有多少肥料用,麦子、玉米产量都低,一亩地能出产个二百多斤就算丰收,跟本不够吃,地瓜产量高,又耐贫瘠,就成了主要口粮,蒸地瓜、煮地瓜、晒成地瓜干儿、磨成地瓜面儿……好些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吃地瓜都吃伤了,以后日子好起来,再不肯吃一口地瓜,只说看见胃里就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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