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莞心的月子坐的可谓是提心吊胆,殚精竭虑,景钰的任何一声啼哭呻吟都能让她立马从浅睡中惊醒,惊慌失措的查看孩子是否有任何的不妥。补品汤药日日如流水般的补进去,柳莞心的脸色却没有任何的好转,眼下的乌青没有一日是散去的。
绿荷心疼担忧的劝道“娘娘不要如此紧张不安,月子里修养不好,以后定是要落病根的,大皇子会平安无事的,娘娘不要自己先倒下了!”边劝边为柳莞心按摩着太阳穴。
柳莞心微闭着双眼,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怎能不忧心呢!都怨我,身子不好才没有养好景钰,竟让他生来便受这样的苦楚!”
还未等绿荷再劝说,便听到王姑姑一声惊叫,柳莞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王姑姑抱着景钰慌忙冲进内殿,紧张的说道“娘娘,娘娘,大皇子被奶水呛住了!”
寻常婴儿被奶水呛住只需轻轻拍拍后背,待气顺了即可,可景钰先天有哮症,一旦被呛住便可能咳喘不止。
柳莞心紧张得一个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抱起景钰便给他吸邓明扬的药包,不时的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见景钰的喘息渐渐平稳,脸色也从起先的憋红慢慢变得粉嫩,一颗心才堪堪落了地。自打景钰出生到现在,这种突发状况已经成为了常态,时时的揪着柳莞心的心,让她紧绷的神经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柳莞心跌坐在床榻上,依然担心的看着怀中的景钰,眼睛酸涩胀红,可怜的孩子,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呢?
绿荷看着王姑姑,不禁责备道“姑姑明知皇子有哮症,为何要喂奶喂得如此急?呛到皇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姑姑一脸憋屈的嘟囔道“皇子吃的急,奴婢也没招啊!”
柳莞心深吸了一口气,圆场道“好了,没事就好,王姑姑以后要格外当心才好!”
王姑姑立马满脸堆笑道“是是!奴婢以后定小心再小心,不让娘娘忧心!”边说着边上前抱过了景钰,说道“娘娘脸色不好,还是要多休息才是,奴婢便不打扰了!”说完福了一福,便退到侧殿去了。
柳莞心伸手捏了捏眉心,近日来景钰的咳喘发作频繁,不知是因为换季秋凉,还是怎地,让她格外挂心,成宿成宿的睡不安稳,疲累不堪。眼见着景钰马上便要满月了,万不能出什么意外才好,让他平平安安的度过满月,年岁越大,身体也就越强健了吧!柳莞心望着窗外秋风吹落的梧桐树叶,默默祈祷着。
秋风乍起,月影星稀。
云敖为景钰筹办了一场盛大的满月宴,宫中许久未办如此盛大的夜宴了,朝野上下,众臣云集,大家纷纷恭贺着陛下第一位皇子的满月之喜,不管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面上皆是一派喜气祥和。
柳莞心虽未出席夜宴,但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也算冲冲喜,她留在望月宫中陪着景钰,这几日,景钰的状况安稳了一些,还会时常冲她笑,孩子的一抹纯真无邪的笑意便能扫尽漫天的阴霾,也让她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定了下来,想来邓明扬说的没错,只要过了满月,景钰的状况定会有所好转。
满月宴上。
席间,无论是上官沛柔还是妙安的敬酒,云敖都满面春风的来者不拒,甚至还温柔的关心询问了几句她二人的近况。妙安倒是感动异常,上官沛柔却心下憋闷,面上还要装作与陛下同喜的端庄大气,着实累得很。
云峙在一旁喝着酒,脸上挂着一抹淡笑,看着云敖如此高兴,他也感同身受一般。这一个月来,望月宫闭宫修养,谁也没能去探望过柳莞心,也不知她的情况如何,虽知宫中定是侍奉周全,但他仍免不了挂心担忧。原以为今日皇子满月宴他能见到她,却不成想她连夜宴也没出席,不知是否是因为身体欠佳呢?不知从何时起,连远远的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因着心情格外舒畅,柳莞心的晚膳也进的香甜许多。夜已经深了,夜宴大殿的方向仍能听到喧闹声,想来云敖定是心中欢喜得很,才会这样欢畅淋漓。
绿荷服侍着柳莞心更换了寝衣,淡笑着说道“娘娘今日心情很好,吃的也比以往多了些。”
柳莞心捋了捋长发,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是啊!景钰终于满月了!邓御医说待他满月后身子定会强健许多的!”
绿荷坚定的点点头,说道“嗯!一定会的!娘娘这一个月来殚精竭虑,总算是熬到头了!”
柳莞心笑着说道“只要景钰平安长大,我受什么苦楚都算不得什么!”
“是,待皇子的情况稳定了,娘娘可得好好补补,把没调养好的都补回来!”绿荷心疼的为柳莞心捏着肩膀。
柳莞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伸手抚摸着脸颊,是消瘦了许多,眼下的乌青仍清晰可见,憔悴之色藏都藏不住,再不复曾经的圆润水嫩,竟像是老了十岁一般,不禁紧张的问道“我现在这样陛下是否会介意?”
“怎会!陛下爱的也不仅仅是娘娘的容颜,待娘娘放宽心,好生调养,定会恢复以往的如花容颜!”绿荷安抚道。
柳莞心迟疑的点了点头,不知是否是因为这后宫中人越来越多的缘故,她时常觉得心下不安,好似曾经胸有成竹的东西,现在却抓都抓不住一般,时而惶惶无所依。
绿荷看着柳莞心仍盯着铜镜发呆,便劝道“娘娘别胡思乱想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说罢便搀扶着柳莞心走到床榻旁。
还未等柳莞心坐下,便看到王姑姑急三火四的冲进了内殿。
绿荷微微皱起眉头,不禁呵斥道“王姑姑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娘娘的寝殿也这样擅闯!”
王姑姑一个头磕在地上,焦急的说道“娘娘赎罪,快去看看大皇子吧!”
柳莞心一下从床榻上猛地站起身,边往侧殿走边紧张的说道“怎么了!”
王姑姑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急步跟在柳莞心的身后,边走边说“大皇子睡得好好的,又突然急喘了起来,奴婢也不知是何缘故。”
柳莞心匆忙的飞奔到景钰的小床边,从身上掏出药包,急忙凑到景钰的鼻尖,却见他脸色尤为的紫红异常,和以往皆不同,柳莞心心中一沉,厉声吼道“去请邓御医!”
绿荷闻声立马转身奔出殿外,遣宫人去请邓明扬。
柳莞心不停的捋顺着景钰的胸口,药包一直放在他的鼻尖,却仍不见他稍有好转,急得柳莞心泪漫上了眼眶,她轻声说道“景钰你要争气啊!母妃知道你是最乖的孩子!定不会让母妃失望的,对不对!”边说,泪边流淌了下来,滴在景钰的被褥上,恐惧无助在心底无尽的蔓延,邓明扬却迟迟没有来。
柳莞心眼睁睁看着景钰的一张小脸从紫红色慢慢泛了青,出气比进气少,渐渐的药包竟也不吸了,急得她手脚瞬间变得冰凉无比,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扔下药包,不停的捋顺景钰的胸口,大声喊道“景钰!景钰!你看看母妃啊!”
这时邓明扬才急急的赶来,进了内殿也顾不上行礼,便冲到景钰的床前,看了眼他的面色,又抓起他的小手诊脉。
柳莞心看到邓明扬像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她跪在地上,拽着邓明扬的衣袖,急切的说道“邓御医,你救救他啊!我求你救救他!”
邓明扬看着涕泪横流的柳莞心,心中不忍,可当他看到景钰的第一眼时,心便沉了下去,他来晚了!即便再不忍,不愿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需要去面对,也需要去承担。
邓明扬伸手扶着柳莞心的胳膊,想要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劝说道“娘娘,您先起来吧!”
“你先告诉我,景钰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事了?”柳莞心期盼的注视着邓明扬。
邓明扬不忍直视柳莞心,微微闭了闭眼,咬牙说道“娘娘请节哀,大皇子夭折了。”
柳莞心觉得空气凝滞了,她无法呼吸,无法说话,大张着嘴想要呼喊却什么都喊不出来一般,只能拼命的摇头,泪不住的掉落下来,她不相信,她一个字都不信!
邓明扬皱起眉头,尽力劝说道“娘娘要保重身子啊,微臣无能,大皇子真的已经去了!”
绿荷不敢相信的用手捂住了嘴,王姑姑退到了内殿的角落里,脸上也挂上了悲伤的神情。
柳莞心仍不住的摇头,稍有些愤怒的说道“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他白日里还冲我笑呢!怎会到了晚上就没了!你若再胡说,本宫定要处置你!”边说边手脚并用的爬到景钰的床边,小心翼翼的抱起他,轻声的唤道“景钰!钰儿!你醒醒啊!看看母妃!”一声声的呼唤却再也唤不醒怀中这小小的人儿。
邓明扬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只能看着柳莞心近乎癫狂的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叫着怀中的孩子。这场景属实让见者揪心不已,他深知柳莞心这一个月来的寝食难安,小心呵护,只期盼孩子满月后能稍有好转,却不想在这最后一日竟遭此天劫。大皇子是身体虚弱,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夭折,凭借从医多年的直觉与经验,邓明扬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可他却不能说也不能查,只怕背后是他承担不起也无法面对的肮脏阴谋。
满月宴上。
夜宴还未结束,众人仍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福顺听到宫人禀报,惊得差点把手中端着的茶盘丢了,立马奔跑上大殿,却一个踉跄左脚绊了右脚一下,一个跟头摔倒在殿上。
云敖调笑道“你怎么没喝酒就醉了?”
福顺此刻哪里还有心情说笑,苦着一张脸说道“陛下,望月宫出事了!”
云敖瞬间冷了脸,急切的问道“怎么了?”
福顺实在说不出口,便催促道“陛下赶快去看看吧!”
云峙的身子也不禁紧张的绷了起来,不知柳莞心出了什么事。
一旁的上官沛柔微不可见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便满面焦急的说道“陛下快去看看吧!”
未等上官沛柔开口,云敖便已起身,急步朝殿外奔去。
一刻都不敢耽误,云敖直奔内殿,便看到柳莞心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景钰,邓明扬与绿荷站在一旁,满面愁容。
云敖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妃为何坐在地上!”
众人见云敖来了,立马跪地行礼问安。邓明扬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便先发声道“微臣无能,陛下请节哀,大皇子夭折了。”
柳莞心尖锐的嘶吼道“你胡说!!他分明还好好的!!白日里还冲我笑,怎地到了晚上就不好了!!分明就是你医术不精,误诊罢了!”
云敖我不敢相信的看着邓明扬,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柳莞心怀中的景钰,说道“你可知大皇子今夜满月?怎会出此变故?邓御医可确定吗?”
邓明扬悲痛无奈的点了点头,深深的闭上了双眼,不无怜惜的说道“娘娘接受不了,神志略有失常可以理解,还请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云敖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击得微微踉跄了一步,福顺赶忙上前扶住他。他却满眼疼惜的看着柳莞心,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慢慢蹲下身,轻声说道“莞心……”
还不等云敖说完,柳莞心便打断道“陛下你看,我们的景钰分明还有呼吸,还有温度,他怎么可能夭折了呢?!陛下你看啊!他白日里还冲嫔妾笑呢,他真的好多了!定会越来越健康的!”
云敖看了眼景钰,一张小脸已经变得铁青,再无生息,心痛的闭了闭眼,抑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耐心的劝说道“莞心,景钰已经去了,你就让他安心的去吧,好吗?”
“不不不,你们都在胡说,我一个字都不要信!”柳莞心拼命的摇着头,她不愿不想也不要接受这个现实,她要她的孩子健康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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