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院中立着一匹雪白的骏马,通体没有一根杂毛,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柳莞心一见便喜欢,走上前摸了摸马儿,马儿温顺的低下了头。
柳莞心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骑着白马在望月宫的院中慢慢走着,边走边轻轻抚摸着马儿的头,让彼此熟悉。她抬头打了个响哨,幻雪便高鸣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盘旋在柳莞心的头顶上空。
柳莞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眼神晶亮,那样的纯真,那样的唯美。
福顺站在长廊下看着柳莞心在院中慢慢的熟悉着马儿,也不禁随着她的笑容牵扯起嘴角,喃喃的说道“娘娘可真美!”
芊儿在一旁斜睨了他一眼,无不骄傲的抬了抬下巴,笑着说“那是自然!”
福顺看了眼芊儿说道“陛下就知道娘娘会喜欢这白马!”
芊儿看着柳莞心那样的开心,也跟着笑了,点了点头。
从今日一早开始,各世家的车马便陆续来到军营校场,人也渐渐多起来。皇上还未出现,大家便自娱自乐,或相约骑马射箭,或结伴喝酒吟诗。
云敖同上官沛柔一起乘轿撵来到军营校场,众人皆跪拜行礼。大好春光,云敖不想辜负,便免了这些虚礼,大家纷纷落座。
刚落座,云敖便看向柳莞心的座位,只见绿荷与芊儿都守在座位旁,却不见柳莞心,云敖微微蹙眉问道“桃灼哪里去了?”
绿荷行了一礼,恭敬的回道“回禀陛下,娘娘收到陛下的恩赐很是欢喜,但许久未骑马了,便早早来了校场,现下去不远处练习了,想来一会便回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鸟鸣声从远处传来,一声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越来越近后,便能听到清脆的马蹄声向此处逼近。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倾国倾城的少女身着碧色骑装,身骑白马,策马扬鞭,迎风而笑,腰间的飘带随风飘扬,束起的长发摇曳轻舞,头顶翱翔着罕见的西域雪雕,向着校场的方向风驰电掣而来,这是何等的飒爽英姿,灵气逼人啊!
这是一幅画卷,映入众人的眼中,让人流连忘返,移不开眼眸,转不开心神,均看着越来越近的柳莞心愣愣的出神。
云峙看着御马而来的柳莞心,竟又一次心神激荡,她便是这样,每一次出现都能拨动他的心弦,让他为之心动。当云峙将这匹白马进献给云敖时,他便知云敖定会将此良驹送给柳莞心,因为他们的心思想法是一样的。此时看着骑在马上开心放纵的柳莞心,云峙好像也感同身受的开心畅快了起来,笑容渐渐浮现在脸上,眼神却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柳莞心来到校场看台前,停住了白马,从马上翻身跳下,向云敖的方向行了一礼,温顺的说道“嫔妾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敖笑着说道“礼物还喜欢吗?”
“嫔妾很喜欢!多谢陛下!”柳莞心抬起头笑着说道。
她眼中明媚的笑容似这春日里的阳光,温暖了云敖,却刺痛了一旁的上官沛柔,她隐在广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拳,面上依旧冷若冰霜。
云敖何其敏感聪慧,伸手握住了上官沛柔的手,这突然的举动让上官沛柔不禁一惊,诧异的看向云敖。
云敖温柔的说道“朕知道你身子刚好,心情憋闷,今日举办这马球赛也是为了给皇后散心解闷的,这大好的春光,咱们别辜负了!”云敖的话是安抚亦是解围,是恩赏更是警告。他是举办了马球赛,但也不完全是为了上官沛柔,却是一举几得。他是出言安抚了她,可心心念念记挂的依然是柳莞心,有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也只是柳莞心。即便她刚痛失爱子,即便她如何指控,云敖都不在意不介怀,依旧宠着爱着柳莞心,甭说处罚了,就连恩宠都丝毫未减。而她呢?他所说的“不要辜负春光”是否也是一种警告?让她不要生事!
上官沛柔反握住云敖的手,温和的笑着说道“多谢陛下挂心,能陪陛下同游,沛柔很开心。”
柳莞心看了眼上官沛柔握着云敖的手,笑了笑,便不在意的走到自己的席位处坐下了。
经过皇后失子一事,柳莞心彻底明白,无论她如何的想要不争不抢安然度日,上官沛柔都不会成全她,只因云敖对她的爱意与深情,便让上官沛柔觉得那就是争是抢是炫耀是威胁!可在他们的关系中,到底谁有错呢?云敖与上官沛柔从小青梅竹马,如果没有柳莞心的出现,也许他们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天作之合,可是缘分是奇妙的,偏偏她出现了,偏偏她与云敖相爱了,这也许是上天的一个玩笑,却无人有能力去改变。既然一定要面对,那么柳莞心选择勇敢接受,在这座红砖绿瓦的巨大的金丝鸟笼中,她唯一拥有的便是云敖的爱,相比别人追求的名分地位,荣华富贵,家族昌盛,她的追求却显得尤为的简单,唯有保全自己!
云敖看着众人都跃跃欲试的骑到了各自的坐骑上,自己也有点兴奋,便站起身笑着说道“朕先带大家开第一局!”
众人欢呼雀跃,气氛热烈欢愉,云敖上场带着几位王孙公子们打了一局马球,对手是云峙和几位军中将领,为着讨皇上欢心,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稍稍放了水,云敖自然赢了很好的彩头。
一场球赛下来,云敖跑得很欢畅,身上微微出了汗,下场后饮一碗酒,当真是舒畅爽快!
不参与马球的大臣们坐在席位上观赏着激烈的比赛,或喝彩或呐喊,偶尔还小赌怡情的下注打赌,场上比赛如火如荼,场下观众也都情绪高涨,赢的开怀大笑,输的直拍大腿,好不快活!皇室或贵族偶有祭出彩头供球赛输赢,有的是野禽活物,有的是珠宝小巧,有的是珍惜古玩,大家赢了彩头或去讨自己喜欢的姑娘欢心,或是一起欣赏把玩,彩头本身不在于多贵重,贵在赢了的意义。
上官安杰自除夕夜宴被云峙拉到军中好生修理之后,便一直在家中深居浅出,倒是老实规矩了不少,可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躁动与依然透露着他的野心勃勃。此刻他正斜倚在席位间,手中端着酒杯,看着场中激烈的马球赛,有一搭无一搭的喝着酒。
自原太子被囚,新帝登基,先帝爷虽保全了孔家的地位与尊荣,但到底是大不如前了,孔志祥郁郁不得志,连累季文鹤也仕途受阻,四处碰壁。好不容易碰上迎春马球赛,名门望族世家子弟都在,正是大好的攀关系的时机,季文鹤当然不能错过,环顾一周便看到了此刻正独自一人坐在席间的上官安杰。
季文鹤端着酒杯走过来,陪着笑脸说道“安杰兄,好久不见了!”
上官安杰懒得搭理季文鹤,只抬眼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看向场中的马球赛。
季文鹤既不介意也不生气,笑着坐到上官安杰的身旁,殷勤的为他倒着酒,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试探道“安杰兄入了军需处,贵为军器监理事,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陛下重兵,将来定有安杰兄大展宏图之日啊!”
上官安杰冷笑了一下,斜睨着季文鹤,不屑的说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甭跟小爷这儿绕弯子!”
季文鹤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在下深受孔家牵连,空有一腔效忠陛下的热血壮志,却一直苦于无门,小生曾经也是上官家的门生嘛,说起来跟太傅府还是有些缘分交情的,如若安杰兄仍念在当初我们相识一场的情面上,能否拉小生一把,如有来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上官安杰早就看出季文鹤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想要看他如此窘迫的恳求自己,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像季文鹤这样的人,上官安杰是不屑一顾的,家道中落,穷困潦倒,靠着出卖女人混上了孔尚书的女婿,如今仍想巴结着他往上爬。虽然上官安杰便是推动季文鹤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罪魁祸首,但他仍觉得季文鹤不值一提,对他嗤之以鼻。
上官安杰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慢条斯理的说道“小爷最近确实在筹谋运作一些大事,正是用人之际,季兄如今困难,我拉你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将来莫要忘了今日困境便好。”
季文鹤立马感恩戴德的堆起满脸的谄笑,又给上官安杰添了杯酒,恭维道“这是自然!小生向来惟安杰兄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上官安杰斜睨着季文鹤,阴险的笑了笑。
柳莞心看了几场比赛后便觉得坐着有点儿累,起身走到新得的白马前,翻身上马,慢慢悠悠的朝校场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比较偏僻,人烟稀少,清净一些。
这里地势较高,向远处望去能隐约看到皇宫的一角,目之所及是繁荣的京都九洲城。柳莞心想起了曾经在北辰山上参加祭天大典时,好似眺望过京都,还有自己大仇得报后,她站在南琴和清音的墓前也眺望过京都。自六岁随洛十娘来到这京都,一眨眼竟已十余年,这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虽是大仇得报,心愿已了,可现在的生活是否是自己想要的?是否算的上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了呢?十娘的遗书让她离开京都,她却选择留下,这个选择又是否正确呢?柳莞心竟有一瞬迷茫,心绪也越飘越远,竟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在渐渐逼近。
蝶舞看着望向远处发呆的柳莞心,慢慢的走近,抬手慢慢的抽出头上的发簪,盯准白马的屁股,狠狠地扎了下去。
白马一声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抬起,柳莞心正发着呆险些被从马背上甩下来,堪堪的拉住马缰,心神还未回稳,白马便疯也似的狂奔起来,吓得柳莞心赶忙调整着自己的坐姿,可白马像是受了惊一般疯癫的要将柳莞心从背上颠下来,一边嘶鸣一边冲校场的方向奔去。
场上还在进行着马球比赛的众人皆听到了白马的嘶鸣声,闻声望去,云峙便皱起了眉头,只见柳莞心拼命的抱着白马的脖子,可小小的身躯哪里经得住疯狂的白马,眼看便要从马背上甩下来了。
柳莞心死命的抱着马脖子,闭着眼跟着白马一路狂奔,她不知道它要跑到哪里去,她只知道自己如果被甩下马背一定会摔断脖子!
白马横穿过校场,向着观众席位一路狂奔而去。云峙眼疾手快的一挥马鞭便追了上去,冷枫一开始也与云峙在场上打球,见云峙冲出去,自己也骑马跟了过去。
这匹白马虽然年岁不大,却机敏聪慧,速度惊人,云峙几次都以为要追上的时候,却被它又甩出了好几米。眼见着白马距离看台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云峙心下焦急,大吼一声“冷枫!”
冷枫反手从后腰抽出一柄长枪,狠狠地朝云峙的马屁股捅去。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加快了速度追上了白马。云峙抬手一挥,马鞭便缠上了柳莞心纤细的腰身,可她现下死死的抱着马脖子,千钧一发之际,便听到云峙焦急的声音响起“莞心,快放手!”
柳莞心来不及多思,刚松开抱着马脖子的胳膊,便觉得腰间一个力道拉着自己向外飞去。
云峙在柳莞心松手的一瞬间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抱住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才稍稍放松了,随着马儿的惯性又跑了几米便慢慢停了下来。
赵之然早已在云敖的席位前严阵以待,见柳莞心被救下,便一脚一蹬横梁,飞身朝白马的面门狠踹了一脚,翻身坐于马上,凭借武将的力道将白马生生转了方向,堪堪停下了。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快到让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即便安静了下来也依然惊魂未定。
云峙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柳莞心,她一直闭着眼低着头,双手死死的拽着他胸前的衣服,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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