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拱手弯腰行礼道“微臣不敢,敝姓邓,邓明扬,家中世代行医,效忠朝廷,微臣刚入职御医院不久。”
柳莞心点点头道“有劳邓御医费心了。”
绿荷在一旁沉思片刻,不禁开口问道“老奴唐突,敢问邓御医,我家娘娘之前受了风寒,一直咳嗽,吃了好久的药也不见好,不知是何缘故啊?”
邓明扬点点头,谦卑的说道“微臣在御医院看过娘娘的医案,之前的御医为娘娘开的温补调养的药方也都是对症的,一直未根治,微臣猜想,不知是否是娘娘的陈年旧疾因着此次风寒被勾了出来啊?”
听到此言,柳莞心更对这邓明扬刮目相看了,她一早便猜想许是曾经为云敖挡的那支毒箭的伤,毒入肺腑引起的,当年苏墨寒就曾说
过毒伤会留下隐疾,让她务必好生调养。
柳莞心打量了一下邓明扬,此人正处而立之年,但气度却格外的沉稳内敛,竟有一瞬有点像苏墨寒,只是不知是否也如他一般啰嗦,
想到这儿,让柳莞心不禁淡笑了起来。她笑着点点头说道“邓御医好医术,如若您不嫌弃,以后望月宫便由邓御医照看吧!”
邓明扬受宠若惊,立马叩拜行礼道“多谢娘娘赏识!微臣定当尽心尽力!”
锦月殿。
无关紧要的人此刻都已被支走,上官沛柔支着胳膊斜倚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时而有些微的虚汗从额间冒出,倒真像是刚刚小产后虚弱至极。她微蹙着眉头,眼神阴冷的看着一处,面带怒色。
许御医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虽不是真的小产,也失了不少气血,这段时间还是要注意些,多休息多调养。”
上官沛柔瞥了许御医一眼,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冷的问道“桃灼就这么被带走了?”
黄嬷嬷点了点头,回道“太后下了懿旨,让桃灼皇妃回望月宫闭门思过,逸清王亲自来传的旨,将她接走了。”
上官沛柔深吸一口气,不耐烦的吐出,拧着眉头闭上了眼,心底无比烦闷。原想借机扳倒柳莞心,可谁成想太后会插手此事,按理说她老人家平日里不喜柳莞心,今日不知原何会出面保她呢?上官沛柔想着即便不能将柳莞心当即处死,也得借着自己“小产”的由头让她吃些苦头,在锦月殿院中跪上一夜都算是小罚了,可谁知还没多久便被逸清王借着懿旨接走了,也没人前来询问她的意见,竟将她这个受害者晾在了这里,让她怎能不气!
柳莞心走后便悄然而至的蝶舞,此刻偷眼看了眼上官沛柔,轻声问道“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上官沛柔睁开双眼,冷冷的看着蝶舞,阴森的问道“怪?哪里怪?你现在还有脸跟本宫说话?当初你是如何保证能用龙胎扳倒那贱人的?”
蝶舞赶忙跪下,好言劝说道“娘娘莫急,奴家说的怪是指逸清王。”蝶舞见上官沛柔看着她并未打断,便继续说道“传旨遣个内监便是,何须劳驾逸清王呢?王爷这是亲自来救桃灼皇妃的啊!”
上官沛柔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娘娘玲珑心思,难道还不明白吗?依奴家看,王爷早就对桃灼有心,说不定两人早就暗通款曲了。”蝶舞的眼睛贼溜溜的转着,察言观色的说道“桃灼与陛下和王爷相识于微时,往来甚密,说桃灼对陛下有情,难道她对王爷就无情了吗?”
上官沛柔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不耐烦的说道“没有证据的事,说了也没用,平白无故的猜疑反倒容易让陛下厌烦。”
“娘娘莫急,证据总会有的,现下重要的是娘娘,太后赦了桃灼不打紧,娘娘要利用母家的权势地位在前朝施压,让陛下重罚桃灼才是,娘娘‘小产’的罪可不能白遭了!”蝶舞讨好的说着。
上官沛柔看了眼蝶舞,又沉思了片刻,便转头看着黄嬷嬷吩咐道“找人传话回府里……”
翌日早朝。
今日的朝堂上探讨的既不是南疆的派军驻扎事宜,也不是西域的使臣何时进京来访,而是桃灼皇妃谋害皇后,残害皇嗣,该当何罪。
“陛下,微臣以为皇后乃一国之母,被妖姬所害,痛失爱子,实在是万民之痛,我等不能痛娘娘之痛,哀娘娘之哀,实属不忠,万望陛下重惩妖姬,以慰皇后娘娘之心!”吏部尚书面带忧色,痛心疾首的说道,那满脸的悲愤之情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定会以为是他家失了孩子。
“陛下,我等复议,虽说太后下了懿旨,命桃灼皇妃闭门思过,那也是权宜之计,等陛下做决断,万望陛下莫要再受妖姬迷惑,屠害皇嗣,使得皇室血脉凋零啊!”一旁的礼部侍郎也见风使舵的上前发声。
“陛下,妖姬危害国运,万不能留,请陛下顺应民意!”
“我等复议!我等复议!”……
大臣们慷慨激昂的声音不绝于耳,回荡在朝堂上,主张处决柳莞心的谏言更是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云敖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处,蹙着眉看着底下的众大臣,他心里怎会不清楚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看着上官严的脸色行事,可他却不能当众戳穿,心底里憋闷难耐,遂朗声问道“逸清王怎么说?”
云峙一直在一旁闭目养神,大臣们的吵吵嚷嚷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突然听到云敖喊他,便知云敖是想他救场呢,便拱手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回禀陛下,臣弟不太明白。”一句话立刻让朝堂鸦雀无声,众大臣们都好奇的看着云峙。
“何事不明白?”云敖也被他问懵了。
云峙表情认真的说道“臣弟想问问,皇后是否是陛下的正室?”
“当然!”
“那桃灼皇妃是否是陛下的妾室?”
“是!”
“那么陛下正室妾室的事,是否是陛下的家事?陛下的家事,连臣弟都无权置喙,那么与诸位大臣们又有何关系?陛下如何处置是陛下的自由,难道诸位大人们娶几房妾室也与陛下商量过吗?”云峙斜睨着朝堂上的诸位,众人皆一愣,纷纷低下了头。云峙转头看着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几位大臣,问道“尚书大人家的夫人与妾室没有吵过架?侍郎大人家的小老婆没有失足小产过?难道各位都要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搬到朝堂上来说说不成?”
仍有嘴硬不怕死的据理力争道“逸清王此言差矣,我等怎能同陛下相提并论,此事关系到皇室开枝散叶,关系到王朝命脉,便是国事!”
“陛下正值壮年,你们就急着开枝散叶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陛下这皇位坐不久吗?”这话也就云峙敢讲,此话一出吓得众臣纷纷跪地叩拜道“臣等不敢啊!臣等绝无此意!”
“你们不去关心边疆驻军,不去忧心百姓农耕税收,竟在这儿掺和陛下的家事,依本王看,你们是嫌自己的月俸太多了吧!诸位大人尽可捐到军需处来,军队要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云峙语气稍带凌厉的说道。
云敖心底不禁觉得痛快,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赞许的看向云峙,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了解自己的心思,但又不宜表现得太过得意,便假模假式的说道“好了,朕知道诸位爱卿忧心国事才会顺带忧心朕的后宫,既然太后已出面惩处,那么此事便是这样,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提了,如若再有旁人置喙,便是对太后的不尊,对朕的不敬,那么就别怪朕容不下他!”最后一句话,云敖的语气中竟露出了点点杀意。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有些愣怔住了。昨夜他们都陆续得了上官严的指示,今早在朝堂上一起就皇后小产一事讨伐桃灼皇妃,就算不能一举将其扳倒,怎么也能罚她个七七八八,打入冷宫也不为过啊!可谁知竟会这样不痛不痒的一笔带过,还被皇上如此警告,这下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静观其变的上官严看了眼云峙,又抬头看了眼云敖,心下早有伎俩,恭敬的拱手行礼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上官严一撩朝服便端正的跪下了,声如洪钟的说道“陛下,虽然皇后是老臣最疼爱的女儿,但既已贵为国母,那无论对错得失都是陛下的家事,老臣无权过问,虽然皇后痛失爱子老臣也十分悲痛,但都是她该去经历与承担的,想必陛下也定会护她周全,不会让她受委屈。各位同僚也是心系朝廷,关心陛下,望陛下莫要怪罪,万事以大局为重。”
云敖眯起眼睛看着上官严,这只老狐狸挑唆了众大臣当堂将他的军,此时又出来充好人装大度,偏偏自己还不能拿他怎么办,恨得云敖牙根痒痒,他看着上官严,不冷不热的说道“还是上官大人顾全大局,真不愧为当朝第一太傅大人。”
“老臣惭愧!”
“上官大人起来吧!”云敖深吸一口气,平了平肝火,扫视着众人,淡淡的说道“本是新年新气象,原以为借由皇后喜怀麟儿能带来新的一年新的开端,谁知竟出此意外,不过好事多磨,天气渐渐回暖,朕准备一个月后举办迎春马球赛,一来是为着让皇后散散心,二来也是练练军中战马,春暖花开的时节,大家多活动活动,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看云敖火气下来了,众人哪敢违背其意愿,自然顺着他说着好。往年开春后宫廷也都会组织些春日里的运动,朝廷官员们互相吹捧拉拢,暗自较劲;公子少爷们互相比赛骑射,争强好胜;姑娘小姐们互相窃窃私语,奉承攀比。总之,这样的集会活动对众人来讲,是更加亲厚熟悉,亦是更加疏远较量。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柳莞心哪儿都没去,日日待在望月宫中,谨遵医嘱,老实卧床静养,脚踝上的伤自然好得很快。期间,云敖前来探望过她,但没有留下过夜,稍坐坐便走了,毕竟她还在禁足中,云敖表现得过于偏心只会给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这点柳莞心是明白的。
天气回暖,阳光不再吝啬的温暖着大地,御花园中的迎春冒出嫩黄的枝芽,娇俏可爱的告诉世人春天已到。在温暖的阳春三月中,迎春马球赛在军营校场隆重的召开了。
之所以在军营校场举办此次迎春马球赛,是因为军中经常在此校场训练马匹,马儿对此处较为熟悉,熟悉的环境不至于让马儿受惊,二来还因此处地势较高,视野辽阔,阳光甚好,更适宜春季活动。
柳莞心因着养伤在望月宫中憋闷了一月有余,绿荷日日守着她,不让干这不让动那的,让她着实无聊透了,早就听闻云敖要举行迎春马球赛,她那颗纯真贪玩的心早已按捺不住了。幸而容太后宽宏大量,在马球赛之前便解了柳莞心的禁足,让她对这场春日里的马球赛更加的盼望期待。
一早芊儿便替柳莞心收拾妥当,为她挑了一身湖水绿的骑马装,不似平日里的襦裙那般轻薄飘逸,更加贴合腰身曲线,行动也更为方便,腰间两条刺绣飘带能在骑马时迎风飘舞,领口处一圈白色的绒毛既保暖也衬得柳莞心活泼明艳,长发高高竖起马尾,配以玉冠,一对简洁的翡翠耳饰垂于颈间,时而扫着领口的绒毛,这一身打扮妩媚中带着些许英气,飒爽傲然。
柳莞心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便听到绿荷在门口说道“娘娘,福顺来了。”
柳莞心一边穿着马靴,一边看向走进内殿的福顺,笑着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福顺打了个千儿,笑着回道“娘娘,陛下知道您这一个多月憋坏了,肯定不愿乘轿子,便赐了您坐骑,已送到院中,您去看看吧?”
柳莞心笑了笑,便跟着福顺走出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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