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瑷听了这前后因果,道:“所以你们就让他们一群和尚将人带走了?就凭一面之词,你们就当街拿人?还由得那群和尚挟持人质?就算一切属实,他们哪来的执法权?”
赵武苦笑道:“他们根本没将我们放在眼里,带着人就走了。其实……”
他顿了一顿,说道:“鄙人不是没有怀疑过有内情。吴家人也亲自来武侯铺为那胡僧说情,说他们相识多年了。说是西北多荒漠原野,环境恶劣,滋生马匪流寇。他们商人行商,多会招募一些好手充当护卫。胡僧多次与之有雇佣情义,知他为人。鄙人觉得就那胡僧的武艺,何须去偷什么经书?何况那胡僧来长安不过四日,哪有时间去守备深严的弘福寺偷经书。”
“只是现今玄奘法师如日中天,我们这些小小的武侯,又哪敢得罪?”
李元瑷看着一脸无奈的赵武,亦能体会他的难处。
这世上不是没有公理,但是公理是掌握在有权者的手上的。
长安这个一板砖就能砸到一个王孙贵族的地方,让一个芝麻绿豆都不是武侯讲公理,那不是强人所难嘛?
“好了,你且下去吧,在门口等孤,孤有事安排你干。”
赵武躬身下去了。
目送赵武离去,李元瑷亦起身道:“秘书监,需求之物,我已安排下去。明日我再来府上,督查细节。今日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长孙冲道:“商王是要管这不平事?”
李元瑷也不隐瞒说道:“这群和尚目无法纪……即便那胡僧真偷了经书,就凭他们的作为,也当严惩。如果胡僧无辜,那就是无法无天。不教训教训这般秃驴,还真当自己是出家人拥有特权?何况我也有别的理由,秘书监应该知道我小西湖遇刺一事吧。”
长孙冲颔首不言,当时还不叫小西湖,但身为大唐亲王,在长安近郊遇刺,长安就没有人不知道的,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后来才知道刺客是前太子李承乾派遣的。
李元瑷道:“那时就有一个长得跟猴子一样的人出手相助。是不是这个胡僧,我不知道,但瘦小、胡僧、长得跟猴一样,都对得上号。应该不会是巧合。这怪模样,真要出了两个,比巧合还巧合了。”
长孙冲道:“此事冲也极为好奇,想要看一看,一口一口六根清净的高僧,到底能干出多少无法无天的事情出来。”
王玄策立刻道:“此事因我而起,也算在下一个。”
李元瑷心思一转,笑道:“那你们得换个衣服,就我们这样去。什么方丈、主持站在一溜的迎接,能查出问题来都有鬼了。就换不良人的衣服……”
长孙冲以想到了李元瑷的所图,摇头苦笑,暗忖:商王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公主府哪里有不良人的衣服?
不过这难不倒李元瑷,他们所在的街坊也有武侯铺,直接问武侯铺拿了三套衣服。
王玄策穿着不良人的衣服还有点样子。
但是长孙冲谦谦君子,穿着个破旧衣服,依旧难掩一身高贵的书生气质。
李元瑷身形高挑,武侯铺居然没有合身的衣服,手脚都露了一截在外,反倒添了几分野性。
“不行,就秘书监这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不良人。算了,你就随便弄身书生装束,扮个坊正,当我们的头吧。”
长孙冲谦逊了一辈子,就没干过失礼的事情,也觉得有趣,还了一身书生装束。
果然顺眼许多。
“等等!”
正准备动手,李元瑷看了看长孙冲,又瞧了瞧自己,然后看了看赵武、王玄策,挠了挠头问道:“你们能打不?”
赵武道:“对付两个应该没问题。”
王玄策有些不自信的道:“三四个?下官学过一些拳脚的。”
长孙冲道:“学过君子六艺,给我把弓箭,应该还行吧,没跟人动过手。”
李元瑷傻眼了,这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冒失上门不是找打嘛?
“再给我一套衣服!”
李元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罗通叫上。
免得真给打了,那就徒增笑柄了。
武侯铺的管事哪里敢问缘由,老老实实的准备了。
罗通因战功给提拔为右翊中郎将、翊麾副尉,负责皇城巡逻。
今日正好不是值勤日,无所事事,听到召唤,也不问因由,直接来了。
一行六人,往修德坊行去。
弘福寺位于修德坊西北隅,原是右领军大将军彭国公王君的故宅,是长安最大最恢弘的寺庙。
因玄奘法师的入住,弘福寺已经成为了全长安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了。
每日香客不绝,烛火的香味四散飘荡,弥漫大半个修德坊。
李元瑷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有上了年岁的老头老妪,也有给妇人或者下人抱在怀里的婴儿,有贩夫走卒,也有达官贵胄,无一例外,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拎着各种香烛贡品,除了他们几乎没有一个是空手来的。忍不住,暗自咋舌,“这真是太疯狂了。”
越靠近弘福寺,人流越密集。
一个个蹭光瓦亮的秃头和尚,穿着袈裟在炫耀玄奘的功德,在弘扬佛法。
路过一个人群,李元瑷便听一个和尚嘴里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佛说:今世的苦难,都是因为前世欠下的债。只有还清前世罪孽,今世才能脱离苦难,也为后世种下善果。三藏法师得菩萨指点,上西天为我大唐求取了三藏真经,以普渡众生苦难。”
听着这和尚满嘴放屁,李元瑷忍不住道:“玄奘法师不是去天竺取经,怎么成了西天取经了?”
那和尚听李元瑷之言,立刻绷着脸道:“这位施主,天竺即是西天,佛陀诞生之地。”
李元瑷更加不乐意了,一个给干的死去活来的国家,居然吹成了西天?戏谑道:“天竺是天竺,就是一个国家,哪里是西天?而且天竺大部分信的不是佛,而是婆罗门教。佛教在天竺不过小众。若天竺是西天,难不成佛祖连自家的门口子都是异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