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玲拴好了驴,冲他淡然一笑:“就算我将驴弄走,那马也落不到你手里,真若是给了你,秀英还不三天两头来借。”
暮丰眸色一怔,是被暮玲说中了,昨日秀英才怂恿他将马留下,说以后两家互相帮忙种地,有人的出人,有牲口的出牲口。
顿了片刻他一咬牙说道:“你们若是敢将马和车都做陪嫁,我就让你们送不成嫁妆!”
在乡间嫁女,多是哥哥兄弟送嫁妆。暮丰长得人样子还不错,只要他少开口,还是能装装门面的。若是他存心捣乱,只怕是场面会不好看,可也不能一味都顺着他,那他会更加变本加厉。
暮烟站在离他不远处,淡淡说道:“没关系,送嫁妆没有你也一样,不过你想娶秀英,想盖新房子,想置办家当,都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文钱,有本事自己去赚。”
赚钱,暮丰也想,可是赚钱真的好麻烦,他不会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秀英,娘你托媒人去说亲啊!”
梁氏从灶屋出来:“急什么,我还想再慎慎,若是让他们看出咱心急,那还不狮子大开口,使劲要彩礼。”
暮玲附和道:“这点娘说的对,上赶着不是买卖。”
“可是秀英说,已经有媒人上门给她说亲了,说的人家条件比咱好,若不是她死活不同意,她娘都要应下了!”
暮玲笑道:“这你也信,定是她诓你的,故意惹你心急。”
“那万一是真的呢!”
梁氏叹口气道:“都是冤孽,说不定这也是前世的渊源,好吧!我便托个人去问问。”
这次暮玲和暮丰同时问:“您想托谁?”
梁氏暗暗扬起唇角:“曹先生,人稳妥,与两家也都相熟,不会诓骗哪家。”
这个媒人,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比请专业的媒婆可靠谱多了。
梁氏的咳喘药又快用完了,想入夜后就去一趟曹家,去请他做媒,顺便拿药。暮烟也几天没有见过照儿了,想过去看看。
晚饭后,她们母女二人便一同去了曹家。到了曹家门口,暮烟叩门后叫了声“照儿”,照儿一边叫着“姐姐”,一边跑出来开门,将他们让了进去。
曹先生一见梁氏,微微笑道:“我才与照儿说,你的药该用完了,不想这就来了,进来把个脉吧!”
曹先生将她们让进诊室,刚想给梁氏把脉,照儿抢上前来:“先生,只是平安脉,让我来吧!”
梁氏将手腕搭在小枕上,照儿伸出小手搭在她的脉门上,感知片刻后,一本正经说道:“脉弦,数,长,干娘似乎有肝阳上亢之兆。”
照儿让出位子,曹先生过来把了脉点点头:“照儿把的没错,是有些肝火大了。”
梁氏向身边的暮烟瞟了一眼:“都是叫那几个不听话的孩子给气的,今日这不是就有事来求先生了。”
“什么事?”曹先生问。
“这不是我家丰儿看上了李氏家的秀英,我想着您与我们两家都相熟,想请您给做个媒,帮我问问他们家的意思。”
曹先生铺开纸张来写药方,照儿在一边仔细看着。
写好了药方,交给照儿去配药,曹先生才说:“我拙嘴笨腮的,哪里是说媒的料,你何不去请平顺帮忙?”
“这桩亲事,要的就是对方一个实底,一句实话,不需要巧舌如簧。”
“那好吧!等明日李氏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她。”
“那好,我后日过来取药,顺便听您的回信。”
照儿踩着凳子,从药柜里拿药材,暮烟便在下面帮忙接着。
药材配齐了,一样一样称好了分量才混在一起,过罗去掉渣子尘土,然后一点点放进药碾里碾碎。
照儿一边碾药一边说:“干娘放心,后日此时,这些药就都做成水丸了,不会耽搁了您用。”
梁氏和曹先生都夸照儿乖,暮烟从怀里掏出两个咸鸭蛋递给他:“今日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别的,就只有这个。”
照儿伸手接过咸鸭蛋,眯着小眼睛道:“谢谢姐姐,谢谢干娘。”
暮烟伸手摸摸照儿的头:“照儿真乖!”
离开曹家,暮烟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梁氏:“娘,你看看照儿,他才几岁,就那么懂事……”
梁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便开口制止:“我都知道,可已经到了如今,你叫我如何?他再不争气也是你的亲哥哥,你将来可不能不管他!”
此时的暮烟,竟然也盼着自己快点长大嫁人,离开这个家。
李氏仍是每日去曹家做饭,就是她看见马棚里空了,问了大强才知道,马被暮烟买走了。又假借上门买咸鸭蛋,将暮烟买马的事告诉了她。
这日她才进曹家的门,曹先生就从诊室出来与她搭话:“他婶子,我受人之托,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受人之托!李氏一下想到梁氏,却故作不知问道:“什么事?”
曹先生也是第一次做媒,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合适,斟酌片刻便说:“昨日暮三嫂嫂来拿药,与我说起,她觉着你家秀英不错,想说与她家暮丰,托我问问你的意思。”
李氏心里早有了盘算,此时却故作惊讶:“暮丰,就是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书也读不通的暮丰?如今他既没有营生,他家又没有田地,我女儿嫁过去,靠什么生活?”
人家问的不无道理,曹先生也连声说是:“那我便回她,说你们不愿意。”
这曹先生可真不是个说媒的材料,一句周旋的话都不会多说,这就一口回绝了。
李氏的交际能力,远远比他强百倍,又将话锋拉了回去:“不过日子都是靠慢慢经营才好起来的,咱们乡间之人,又不是出身富贵人家,都靠一个勤字。要说暮三嫂嫂这人是真的不错,家里家外一把好手,一个人将三个孩子拉扯大。她那两个女儿也都不错,大女儿勤劳能干村里人都知道,就连从小病弱的小女儿现在都能做生意赚钱了,唯独她那个儿子,都十五了,也没有个正经营生。”
这次曹先生也听出了端倪,李氏对暮家这个家庭是满意的,只是嫌弃暮丰没有正经营生。
“咱们乡间的男子,不都是靠种地,赶脚,做工过活吗?你家儿子不也一样,我听说就要成亲了,日子都订了。”
“可她家暮丰做得来这些吗?咱也不是外人,我就不兜圈子了,您去跟她明说,我对他们这家人没意见,但是因为她儿子没有正经营生,我女儿不能眼睁睁嫁过去受苦。所以,要她家先把新房子盖起来,还有彩礼要二十两,一应礼节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