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暮玲一进工坊就着急来找暮烟:“烟儿,你的曼陀罗种子都发了老长的芽了,再不种可就老了。我有心帮你种了再来,又怕种那东西有什么讲究,再废了你的种子。”
暮烟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你要不说我都忘了,那一会儿我回去种。”
“还有件事,今日暮丰起得比往日都早,说要去商行上任掌柜的,我先他一步出门,想着来告诉你。”
暮丰真的要去商行,这件事可比种曼陀罗紧急多了,暮烟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去了商行。
商行的门开着,伙计正在打扫,银台后面坐着一个人,正是暮丰。他正低头翻看账本,乍一看上去,还真有三分像模像样。
若是他能像曹璋一样,这个掌柜的位置非他莫属,那也轮不到暮烟一个小姑娘跑出来讨营生。
听到伙计与暮烟打招呼,暮丰抬起头来:“烟儿你来了,以后这商行里的事有我,你就不用工坊商行两边跑了。”
他明明说的是好话,可怎么听起来觉得很别扭。
暮烟尴尬地笑笑:“你说你在家里种种药材多好,除了播种收割,平日也就是偶尔去拔拔草,一冬天都能在家歇着。哪像这商行,一年到头不得闲。”
“其实我也这么想,可是秀英觉得种地不够体面。”
原来这是李氏一家的主意!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来掺和人家家里的事,看来这个秀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一会儿曹璋也来了,见暮丰坐了他的位子,也不与他计较,只是伸手去拿账本。暮丰将账本捂在他手下:“以后这商行归我管,你就不用来了。”
曹璋遇见这种人,一肚子言辞都不知道该用哪句,暮烟道:“哥,你是掌柜的,曹璋是账房先生,记账算账本来就是他的事,你要负责整个商行的运营,你要管的事比他多的多。”
这样一说,暮丰觉得自己比曹璋官大,顿时心里平衡了。
曹璋坐去一边的茶几旁复核账目,暮烟将小柱子拉去了后院。
“柱子哥,以后商行里的事,尽量去麻烦暮丰,越麻烦越好,但是大事千万不能和他说,悄悄跟我和陆君铭说,明白吗?”
小柱子笑的露出大白牙:“明白,把他麻烦死,麻烦走。”
“一下让他回家也不行,我娘又该找麻烦,那个秀英又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让他去工坊,你就有意无意说工坊里清静,活儿也简单。”
暮烟赶着回家种曼陀罗,便先走了。
今日店里客人不多,暮丰在那里坐的无聊,差点睡着了,才有客人进来,进来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看着像是成婚不久的样子。
伙计过去招呼:“二位客官想买点什么?”
那女人说要回娘家,买些礼品。伙计给她介绍了几样果脯蜜饯,那女人问能不能便宜,伙计就问小柱子,小柱子朝暮丰努努嘴:“咱有掌柜的了,你问掌柜的,别问我。”
伙计又问暮丰,暮丰顿时觉得自己非常重要,昂首挺胸过来问:“哪个?”
伙计指指那女人挑中的东西,暮丰不屑道:“就是些小吃食,便宜!”
女人又说了个价钱,伙计再问暮丰行不行,他假装想想后仍然说“行”。伙计打包了东西,收了钱,过去和曹璋报账,曹璋听了:“这怎么卖这么便宜?”
伙计扭头看向暮丰:“是掌柜的同意的。”
曹璋过来问暮丰:“你知道这东西进价多少,该卖多少钱吗?你这卖的比进价都低。”
当着伙计的面,暮丰觉得被折了面子,咬紧牙关硬扛:“要你管,我是掌柜的,我说了算。”
“照你这样商行早晚赔光。”曹璋气得坐去一边,一言不发。
这时候,商行门前有几个人匆匆跑了过去,有人说:“快去看看,花寡妇哭坟了。”
花寡妇,那不是照儿的娘,花氏吗?曹璋也出了商行的门去看,见陆陆续续有人往镇子南面跑去。隐隐约约听见那个方向有女人的哭声。
曹璋往村南跑去,暮丰听说有热闹看,心里直痒痒,可是他自己觉的位置重要,不该离开,就站在商行门口,朝南张望。
小柱子从商行里出来道:“暮掌柜,去看看吧!这里有我们呢!放心吧!我们不会偷懒。”
暮丰一本正经叮嘱道:“那你们都好好看着生意,不许偷懒,我去看看就回来。”说罢撒腿朝村南跑去。
小柱子回了商行,将伙计都叫到一处:“我让你们使劲麻烦他,没让你们赔本,先跟客人谈好价钱再问他,最好在他烦的时候,几个人一块问,一块叫他,明白吗?”
伙计都听明白了,捂嘴笑着各自去忙。
村南的坟地,花氏跪坐在坟头边上,仰天哀嚎着:“他爹啊!你一个人走了倒是清静啊!丢下我们母子活活被人欺负,你说咱家房子是被人放火烧的,却又不说明白到底是谁,可叫我们去找谁讨公道啊!”
哭一会儿歇一会儿,歇的时候她就点两张黄钱纸丢在坟头边上,口中念念有词:“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钱,这几个钱他爹你拿着吧!打点打点,好早去投胎,少受些苦。”
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就又来一拨。
曹璋跑过来劝她:“吴家干娘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
花氏哭咧咧道:“昨夜子时,照儿他爹来给我托梦,他说他死的冤,是被人给害死的,还说我们家房子也是被人放火给烧的,他说他不放心我们娘俩,回来看看我们。他这一说啊!不免又勾起我的伤心事啊!如今我们娘俩连个住处都没有,只能寄人篱下啊!”
柳逢春听说了花氏在哭坟,也不得不过来看看,毕竟这是他辖内的人。
见了柳逢春,花氏哭的更起劲了:“里正大人啊!你可得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我相公给我托梦,说他死的冤,是被人害死的,说我家房子不是意外起火,是被人放火烧的。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将纵火之人抓起来,扭送官府,替我们申冤啊!”
她男人死了才一年,镇上的人都还记得,人是死在里正署里的。当初这妇人就已经闹过了,奈何也没个结果。
见她哭得可怜,围观的妇女都忍不住跟着抹眼泪。柳逢春明知道无处去找纵火犯,只得硬着头皮去劝花氏:“你那院子不是已经卖了吗?手里拿着五十两银子,再去街里买个院子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