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道边的铺子,都是里正署盖的,自然也是他们出来收租金。
门外两个张贴告示的人便是里正署的人。听说他们要租铺子,那两人立刻将他们引去了里正署。
柳逢春还是那样满面春风,待人和气:“二位果真是好眼光,那客栈的位置是除官驿外最好的了。姓梁的昨夜才走,你们就上门要租铺子,此时我还真是有些怀疑,那姓梁的是你们使了手段给弄走的。”
暮烟微微一笑:“我们这些只会做活计的粗人,哪里会使什么手段,是那姓梁的心术不正,放着那么好的铺子不好好经营,尽把心思放在歪处。”
柳逢春将早就准备好的租赁契约拿过来问:“二位谁来签契约?”
陆君铭看看暮烟:“你来吧!”
暮烟伸手拿起笔来:“好,工坊听你的,以后这铺子听我的。”
签了契约,押一付三,付了租金,暮烟问:“里正大人,那客栈里面的东西该如何处置?”
柳逢春想了想:“你们若是用得上,便再给五两银子,你们若是不用,也只能摆在路边,当旧物卖了。”
陆君铭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我们都留下了。”
柳逢春将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难得有你们这么痛快的租户,都不讨价还价,日后再盖了新铺子,我还紧着你们,租金给你们便宜。”
“还要盖铺子,在哪里盖?”暮烟问。
柳逢春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神秘一笑道:“也许还会再盖几间。”
暮烟与陆君铭离开里正署,去往客栈,陆君铭问:“工坊可以暂时没有名字,可是铺子不行,必须有名字,挂招牌,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他语毕半日,都不见暮烟回答,侧首看时,只见她两眼发直,眼睛都不眨。他伸手在暮烟眼前晃晃:“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暮烟这才眨了一下眼睛,面色凝重问道:“你说柳逢春会在哪里盖新铺子?”
陆君铭摇摇头:“那谁知道。”
街里的房子都是有主的,只有这官道旁的地方,原来是无主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官道旁,陆君铭左右看看:“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像样的地方能盖铺子了。”
暮烟扭头看向小铺方向,医馆后面便是吴家的院子。也正是因着后面是吴家的院子,医馆的房子进深很浅。
铺面的门面宽,进深浅,白白占去了那么大块好位置,却租不出好价钱。
现在医馆关门了……
暮烟将租赁契约往陆君铭手里一塞,转身就往吴家跑,任陆君铭在后面叫,她既没有停下也没有回答。
一口气跑到吴家,梁氏他们已经回了家,院子里的果脯蜜饯也都不见了,一定是钟诚帮忙处理掉了。
花氏正搂着照儿坐在院子里发呆,愁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见暮烟进来,花氏立刻站起来,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暮烟喘口气问道:“干娘,当初照儿的爹是因何事与柳逢春起了冲突。”
花氏想了想说:“我赶到的时候,我相公已经气绝了,那姓柳的说是他不想交巡街费,与他理论了几句,他便犯了心疾。”
“之前呢?他与你们家还有什么交集?”
“若说交集,那还是几年前,就是修这条官道的时候,他们来问过我们,要不要将这院子卖给他们。这是吴家的祖宅,从照儿的爷爷就住在这里,他爹自然是不肯卖的。”
陆君铭进了院子:“干娘,镇上的人都住在官道以西,为何只有你们家住在官道以东?”
说到这里,花氏低下头去,怯懦道:“我听说是因为照儿的爷爷犯了族规,被逐出家族的,所以他们才单独住在村外,死后都不许入祖坟。”
怪不得,照儿的爹去世了,他们孤儿寡母艰难渡日,都不见有一个族人出来帮忙。
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暮烟忍不住惊得瞪大眼睛,还伸手掩住了嘴,陆君铭问她怎么了,她并不回答,却又问花氏:“干娘,照儿他爹去世的时候,是谁帮忙收敛的尸首,您有没有请先生去验尸?”
花氏一时不明所以,照儿却问道:“我爹死得有问题?”
花氏惊得上前一步道:“你是说我相公不是死于心疾,是被那姓柳的所害?可是过去那么久了,想再查也无从下手啊!”
陆君铭缓缓道:“开棺验尸。”
花氏下意识说出“不行”。亡人已经入土为安,家人不想再去打扰,也是人之常情。
暮烟又道:“干娘,若是再有人来说要买你的院子,你便说这院子有人买了。”
“谁?”陆君铭问。
“我”,暮烟扭头看着陆君铭,笃定答道。
“不行,如今这院子是个烫手山芋。”
“不行,难道就等着……”
母子俩又没了进项,这样等下去就是活活饿死。之前若不是暮烟租他们的铺子,他们哪有现在的日子。
若她猜的没错,柳逢春就是想尽办法逼花氏卖院子,以后还指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招。
后面的话,暮烟不忍说出口,她回首看着花氏:“干娘,你信得过我吗?”
花氏点点头:“自然是信得过。”
“那好,把这院子的房契给我,再有人来问你就说这院子卖给我了,五十两。”
“好”,花氏进屋去拿了房契出来,陆君铭伸手道:“给我吧!”
暮烟抢先一步伸手将房契接过来:“这里可不是上谷,你爹那个都尉管不到这里。”
“那我也比你办法多!”陆君铭伸手去抢房契,暮烟一个转身闪开,将房契揣进怀里。
“你若是真想帮忙,我倒是有件事让你帮。”
“什么?”
“晚上再告诉你。如今干娘没了进项,不如让她去工坊做事吧!就暂时先住在那里,也好帮你们收拾打扫,顺便做做饭。”
有了事情做,生计不成问题了,花氏自然是高兴的。她不太明白,暮烟为什么让她住在工坊里,这么近的路,就算是晚上也可以回来的。她没敢多问,生怕被人嫌弃,又丢了营生。
花氏有她的想法,照儿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这几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喜欢上了医术,与曹先生相处也愉快,他还是想继续跟着曹先生学医。
“娘,我还是想跟着师父学医。”
花氏欣慰道:“好,改日我送你去。”
暮烟眼珠一转道:“何必改日,不如今日便去吧,顺便给先生带些菜,做顿饭。他夫人儿子不在家,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冷清呢!你们去了,他一定很高兴。”
照儿问:“姐姐你不回村子吗?我们一起走吧!”
暮烟看看陆君铭,又摇摇头道:“我工坊里还有很多事,今晚就住在工坊里,不回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