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已经和了,面片还是擀了,不过不是给暮烟一个人吃,多添了一瓢水,做成了一锅,中午也不用再熬稀饭了。
梁氏后悔将一个好好的和面盆摔破,她把两半盆捡起来放好,想等锔锅锔碗的来了修一修,还能用。
面片汤做好了,暮玲盛了一碗稠的端去屋里给暮烟。暮烟并没有睡着,她们的话她都听到了。
“姐,我是咱娘生的吗?是不是捡来的?”
“是,她生你的时候我就在跟前,你这名字还是我取的呢!甭惦记着有钱的爹娘来寻你了!”
“烟”字,炊烟袅袅,是家,是归宿,有炊烟也代表有饭吃!暮玲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字,这名字却取得很好。
看着满满一碗面片汤,暮烟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点稀的便放下了。
暮玲愁得叹口气道:“这都吃不下,你说可拿你咋整?”
暮烟将碗往她跟前推推:“姐你快吃了吧!难得吃回白面。”
暮玲端起碗,边吃边说:“你以为谁会吃你剩下的!”
整日吵来吵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
“姐,咱得想办法赚钱,这样的日子谁都不好过。”
“说的容易,咋赚钱?”
暮烟在大脑里快速搜索着信息,农村,除了种田,养殖,还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法子。
除了庄稼地,村外还有大片的盐碱地,还有水渠边,池塘边,都长满了野菜,野草。
她想起了开小黄花的蒲公英,那是药材,可以入药,应该能卖钱。除了这个,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药材。想了解药材的知识,自然是去请教曹先生。
“姐,一会儿我去谢谢小曹先生吧!”
“那等书塾散了学再去!那时候天也凉快了”
暮烟惦记她的小鸭子,起来向池塘边跑去。小鸭子正结伴在柳树下的草地上寻食,草籽,蚂蚱都是它们的美食。
陆君铭没有在,这个时间一定是回家吃饭午休了。
小鸭子已经能认识家了,没人管也知道天黑了回家去。
池塘边就有很多蒲公英,暮烟拔了一些拿在手里,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卖,还是要先去问问曹先生才好。
她正坐在柳树下想心事,一把扎得有模有样的野花伸到她面前,抬头一看,陆君铭正笑着看她:“上午怎么没来?”
今天他没有拿鱼竿,而是拿了一束花。
“去地里了,以后可能也不会天天来了。”
“为什么?”
“鸭子自己能认识家了,不用再天天看着,我得想办法赚钱。”
“那晚上说书你还去吗?”
“去,地里的活我做不来,如果说书能赚到些粮食,也是好的。”
“那我就去听!”
暮烟接过花束,举起来看了看:“很好看,陆君铭你真有艺术天分!”
“那是什么?”
“就是说你聪明。”
沉默片刻,暮烟突然说:“对不起,陆君铭!”
陆君铭知道她是为昨晚的事。
“没什么,他说的是事实,我就是小……”
“闭嘴!”暮烟开口喝止了他:“你就是陆君铭,无论你爹娘是谁,在我这里,你就是陆君铭!”
梁氏发现暮烟又去了池塘边,就站在胡同口高声喊起来:“暮烟,又跑去哪里野了,生病了也不在家歇着,乱跑什么!”
暮烟答应着,站起来就往回走。陆君铭在后面问道:“你生病了?”
“没事,就是有点中暑”,说罢跑了回去。
跑到胡同南口,梁氏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看着她:“没事乱跑什么!”
“我去看鸭子。”
“鸭子已经认识家了,不用看,以后不准再去池塘边。”
暮烟没敢顶嘴,进了院子。姐姐又去了地里,梁氏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还在纳她的鞋底。
“今日麻烦了小曹先生,我想去谢谢人家”,暮烟试着说。
一听说去曹家,梁氏答应得很痛快:“成,换身干净衣裳再去。”
暮烟进去换了衣裳,虽然还是麻布衣,但是褶子少了些,显得人利落多了。
她才要出门,又被梁氏叫住了:“去谢人家要有个谢的样子”,说着她放下鞋底,进了灶屋,将盖在陶坛上的碗拿开,手伸进去,摸了两个鸡蛋出来。原来这坛子里就是她腌的咸鸡蛋。
这次她没有拿帕子,而是取了个很小的柳条笸箩过来,将鸡蛋放进去,又伸手摸了两个放进去,犹豫片刻,又摸了两个。
六个咸鸡蛋,暮烟惊得瞪大眼睛:“这么多?”
“人家曹家家大业大,瞧不上咱这丁点儿东西,可是谢人总要有个样子不是!”
说罢将小笸箩递给暮烟:“小心着,这还是生的,怕碎,告诉曹夫人,要蒸煮熟了才能吃!”
暮烟捧着小笸箩,一路小心翼翼去了曹家,一路上遇到几个人,知道她是去曹家,都是撇嘴一笑没有说话。
曹家的房子远比暮家气派数倍,两扇大门漆成黑色,从大门口往北屋是青砖铺成的甬路。北面是五间青砖瓦房,屋门口是宽阔的台阶,也是青砖砌成。
西面是两间无门的棚,一间里面拴了一匹枣红马和一头黄牛,另一间放着一辆大车,还有些农具杂物。
东面是两间厢房,一间做厨房,一间放粮食。
大门没有关,暮烟径自进去,曹家的仆妇李氏正在院子里晾衣裳,见她小心翼翼捧着个小笸箩进来便问:“烟儿来了,捧的什么这么小心?”
“咸鸡蛋,上午麻烦了小曹先生,我来谢谢他。”
曹先生已经从镇上的医馆回来,听见她说话,从那间诊室出来,站在台阶上:“我听璋儿和他娘说了,让我再替你把个脉,看看可有不妥。”
暮烟将小笸箩交给李氏:“婶子,这咸鸡蛋还是生的,要蒸了或是煮了再吃,可香了!”
她跟着曹先生进了诊室,曹先生让她坐下,伸出手来替她把脉。
曹先生性情儒雅,看面相也是极和善的,说话从来都不会高声,怪不得能教出像曹璋那样的孩子。
把了脉,曹先生微微一笑:“无事了,归根结底还是你身子太弱,须长期调理才行。”
长期调理,他们家哪里有钱给她吃那么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