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次又突破成功了,当然若再给他三四个月时间,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一步登天,成就天象。可刚刚他连半成把握都没有,只是想拼命来着。
这一切也许只能归结于老天爷还没折磨够自己,不希望自己早死吧。陈安如是想着。
接着他就看到了不能动弹的高寒,他可不知道高寒怀着善意的想法,反而在他眼中高寒和仇昆等人没有分别,都是屠戮平泽沟平民的刽子手,都该死。
于是他还不等稳固境界就匆忙出手了,也是他看出高寒的不妥,虽然不清楚对方怎么突然就动不了了,但如果不趁他病要他命,那就不是陈安了。
所以一记地支剑殛没有建功,陈安又立马补上一记地支三合剑殛。
这一招就比前面那招从容多了,对天地元气的操纵和运用更加娴熟,不再需要前面的一系列蓄势,所以发出更快。他伸出右手,五指如剑矗立,同时掌缘又凝聚出七根气柱,同样如剑矗立,十二剑柱共围一圆,三三相合,四极并立,地水火风相会,化作毁灭剑意,将一切斩为混沌。
高寒强压下一口逆血,知道现在是解释不清楚了,先活下来再说。他自怀中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小圆盾,当空一抛,接着他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就跑。
那面小圆盾迎风便长,霎那之间就长大到三丈方圆,稳稳地拦住陈安的那一击。
两厢碰撞没有半点声音发出,小圆盾如被腐蚀,顷刻间支离破碎,但它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为高寒争取到了逃命的时间。
等陈安准备再次发招时,高寒早就跑没影了,他有心追赶,但奈何境界还未稳固,又贸然出手,已是受了点轻伤,更不知对方后援几何,况且这次自己全力出手,对方站着不动让自己砍,都劈不死他,可见自己这刚突破的天象与这些老牌绝顶高手的差距有多大,若是逼急了难保会有什么翻盘的手段。所以还是先行退去,再做计较,只要自己不死,这仇早晚要报。
那边厢高寒已经跑出十几里地,心中憋屈异常,这次他可真算是阴沟里翻船,居然还要靠着玄器保命。要知道对于一名心高气傲的武者而言使用玄器就是一种耻辱,不能坚信自己的武道,又何谈再做突破不断精进,玄器都是什么人用的,都是家族里培养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杀手刺客,晋升无望的元灵武者,一群卑贱之人。
而自己今日靠着平日里最为鄙薄的玄器来保命,高寒的心都在滴血,但今日这一役也太过诡异了,自己简直输的莫名其妙,先是对方神奇的临阵突破,又是那诡异的血影,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回去后定当皓首穷经去查出那血影血瞳到底是个什么跟脚,否则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至于当下,没什么好说的,先跑吧,不跑到朔北地界绝不停下。
想到这里,高寒脚下生风,又快了几分,一路绝尘而去。
……
九原以北,云州以西,便是闻名西域的无尽沙海。
其纵横也不过只有三千多里,而之所以被称之为无尽,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无奈,太多的绝望。可是如此一个令人绝望的地域,却并非死地绝地,反而每年有大量的行商经过,即便留下无数的尸骨,无数的悲伤,也无怨无悔。盖因这里是连接东西的唯一渠道,商品一旦运过,就能赚十倍差价,这种利润不能不让人为之疯狂。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无尽沙海中除了天灾之外,还有,那便是大大小小几乎数之不尽的沙盗团。他们少者两三人,多者四五千,乃至上万都是有之。可不管他们的势力多么强大,都要遵守沙海的规矩,因为沙海是有着主人的。
在无尽沙海靠西南的地方有着一地,名曰流沙湖,流沙湖并不是真正的湖泊,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这里全是流沙,只要不是能够飞天遁地的绝顶高手,走进此间,都会被流沙吸入地下,死无全尸。
但流沙湖的中心却有着沙海中最大的绿洲,物产丰富,水源充足,这种地理环境的构成可谓是奇异无比,让人不得不叹服造物的和谐,生与死的和谐。
流沙湖的这种危险本不足以成为阻碍沙盗和行商的天堑,因为无尽沙海中不是没有绝顶高手可以改变地貌变天堑为通途。但这里却并没有成为某个沙盗团伙的基地,不是因为不屑,粮食和水源是沙海中最珍贵的东西价比黄金。
而是因为这里乃是无尽沙海主人的居所,是无尽沙海的中心,是所有沙盗心中的圣地。
绿洲的中心有着华丽的建筑群,任何到过这里的人都不得不惊叹,在无尽沙海中建成这种宫殿,简直是鬼斧神工之作,哪怕动用的劳工全是绝顶高手之流也要耗时经年。
这些华丽的宫殿,外观金碧辉煌,内里更是奢华无度,金杯玉盏不过等闲,珍珠玛瑙随意缀饰,其间往来,更是仆从如云,有西域的金发舞娘,有从域外而来皮肤黝黑的黥奴,也有来自大乾的精明管事,更有身配弯刀筋骨强健的护卫,林林总总不下千余。
而此间主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沙海主人。
老戈登真的老了,跛着脚,头发稀疏,走起路来就像个最普通不过的跛脚老头一般,一瘸一拐。此时他苏吴刺锦披在身上,穿的像个暴发户,手里端着一只白玉碗,碗中尽是些肥嘟嘟油嗒嗒的物事,竟是一碗卤肉。在西域烤肉应有尽有,反而能吃到大乾南方才有的卤肉却是一件稀罕事。可见此地之奢华,还包括汇聚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厨子。
他端着卤肉走进了一处偏殿,这里的装饰精美不比其他地方稍差,只是奇怪的是屋中一角竟有个硕大的石锁,少说也有千斤的份量。石锁上铸着一根铁链有成人手臂粗,而铁链的另一头则是一副脚镣。这脚镣也很奇怪,金属质地之外,包了厚厚一层棉絮,棉絮之外还有一层油光水滑的雪貂皮毛,甚是华贵,仿佛生怕伤了那所困之人。
被铁链栓住的人也确实娇嫩,他十四五岁年华,唇红齿白,目似点星,双颊如上等的羊脂白玉,嫩白中透着粉红,当真是面灿桃花之相,若不是因为太瘦以致喉结突出,还真让人容易误会这是一名绝色丽人。
老戈登咧嘴一笑,将手中卤肉放在一旁用金漆裹边白玉为面的小几上,慈声道:“你且尝尝,这是老祖我特地吩咐厨下做的,颇有南方风味,绝对合你的口味。”
少年不言不动,只是坐在那望着窗外出神。
这些天来都是如此,老戈登不以为意,继续笑道:“我知你心思,我这锁着你,不是为了限制你自由,而是保护你,这里危险无比,你若乱跑,我也护不了你周全不是。只要你肯答应做我徒弟,我立刻传授你无上神功,到时你想去哪去哪,谁能拦的住你,你说是不是?”
少年还是不动,对这些话充耳不闻。
老戈登渐渐没了耐心,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别看他现在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他曾让整个沙海,乃至整个西域俯首百年,又怎会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所制造的血腥事件,在西域能止小儿夜啼。
若说百余年前还有瘸子戈登的名字流传,那现在只剩下沙海主人的传说。
老戈登不是西域人,而是九原的乾民,那时的九原夹在草原西域以及大乾之间,战乱不断,时不时还有九黎和西岐山的妖怪跑出来吃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想着走无尽沙海行商的路子,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的老戈登连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但却对第一次走货的情形记忆犹新。那一次他被抢的一干二净,还被扔在沙漠中等死,眼睁睁看着和自己一起走货的哥哥活活饿死。哦,不,哥哥不是被饿死的,而是被撑死的,在他饿到第四天的时候,他开始吃沙子,把自己噎死了,就死在老戈登的面前。
后来老戈登被路过的另一伙沙盗给救了,此后他就加入了沙盗团,开始行盗。由于他够狠敢拼命,很快就在沙盗团中上位,有了自己的金钱与势力。只是好景不长,在一次与其他沙盗团火拼中被重伤,他躺在血泊中,看着尸鸟啃噬着身边同伴的尸体。
这情状让老戈登想起最初与哥哥躺在沙漠中等死的情景,好像生命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初。
命运的可怕,好像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桎梏的感觉,让老戈登后来每次想起都极度的恐惧,极度的愤慨,极度的歇斯底里。唯有鲜血和死亡能暂时抚平他的创伤,这也是他后来如此暴虐的原因。
不过好在那次幸运女神又眷顾了他,他被一个重伤逃难的绝顶高手所救,传授武功,也是他天赋不俗,短短几年内就出师了,渐渐在无尽沙海闯出名堂,再然后就是功参绝世,踏步宗师,血腥镇压整个西域,成为西域的无冕之王。他也就在那时获得了魔鬼戈登的称呼,戈登在西域语中本就是魔鬼恶魔的意思。
又过了几年,他靠着不俗的武功和铁血的手腕,渐渐掌控了博塔,黑萨,哈密,波罗……几个西域小国的政权,想要真正加冕为西域王,与中原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