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燕初,真真是一副慈父模样,在燕曦心中,也是最好最厉害的父亲。
只可惜,一切不过一场谎言,一场梦幻泡影,如今,剩下支离破碎和不堪。
“零零……”
甄善站在火焰池边,天地灵火的炙烤,让她的生机消散得更快。
她的身影摇摇欲坠,她却似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只重复着呢喃着燕曦的乳名。
“零零。”
火海中,白衣少年俊秀雅致,小小年纪便已通身尊贵,气度不凡,可见长成后的风华绝代,他容颜有些矜贵淡漠,只是当看向甄善时,眸光柔和下来,满是孺慕,轻轻唤了一声“娘”。
甄善苍白麻木的脸上瞬间绽放一抹温柔笑靥,如万千普通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期盼又骄傲。
她没任何犹豫,纵身跃下火海。
“善善!”
燕初声音凄厉,随着她跳下火海,将人护在怀中,隔离灵火对她神魂的焚烧。
甄善挣不开他,只能意识不清地用双手抓他,在他脸上挠出深深的血痕。
燕初没有管那些伤痕,只死死地抱着她,一声一声,绝望凄然。
别抛下他,不要抛下他,即便要死,也带上他,不要留他一人,不能的。
“滚、开!滚!”
力气耗尽,甄善漆黑的眸子盯着他,憎恶、绝望,纵使是死,她也不愿跟他在一处,却苦于脱不开这个魔鬼。
不过,她很快就能去找她的零零了,他们母子终于不用再受魔鬼的控制了。
甄善望着火海的方向,双眸渐渐失去焦距,身体一软,沾着血的手滑落下来,陷入黑暗中。
燕初抱着她的双臂轻颤着,无望地将脸埋在她的颈边,汲取那点即将消逝的希望,如沙漠中频临死亡的流浪者,依赖着那一隅绿洲,就算那可能是一场幻境,他也不愿放开。
绝望如潮水,渐渐地将他和她都溺毙其中。
……
甄善又沉睡了近三个月,在燕初煎熬地等待中,她终于是醒了,只是从前明媚妍丽的容颜如今只剩一片苍白,漂亮的眸子空洞无光,身上更是一点生气都没有,与没有灵魂的傀儡基本没了区别。
她似忘了所有的事情,也不再时不时地疯狂自残,或是偶尔半夜光着双脚游荡在燕曦从前经常去的地方,一遍一遍地走着,寻着她的孩子……也不再时而清醒一些的时候,对燕初露出憎恶、绝望和深深恐惧的神色。
她如今只依靠在床边,安静极了,偶尔在燕初跟她说话时,乖乖巧巧地问他一句“我的零零回来了没有?”
这时的燕初,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何为悔恨,何为撕心裂肺。
每次,他都只能艰难地挪动唇瓣,喉间沙哑至极,无法吐露出一个字来。
没得到肯定的回答,甄善茫然空洞的眸子露出一抹失望和难过,委委屈屈地坐在那,不再言语,只是那点情绪随着她的沉默又渐渐消失殆尽,她又变成一尊没有生气活力的人偶。
如果可以,燕初真的想将她想要的一切捧到她面前来,只为拂去她眸中那抹难过失望,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可,偏偏,把燕曦逼死的人是他,把她逼成这样的人也是他,他找不回一个燕曦还给她,也救不了她。
“善善,对不起……对不起!”
燕初抓着她的手,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那三个字。
甄善却不想要,等不到她的零零,她只能一日一日走向末路。
燕初怎么可能没发现她的神魂满是裂痕,只差一步,就会支离破碎,彻底魂飞魄散。
即便他再如何布置无尘殿,引整个神界,甚至疯狂夺取天地生机来滋养她,为她续命,可一旦神魂破碎,他不确定他能不能来得及为她聚起。
她没有半点生的,就算强大如燕初,也可能留不住她。
燕初怎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穷途末路,原来他也有穷途末路的一日。
燕初无比地自嘲,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着她魂飞魄散。
在甄善再一次问他“我的零零回来了没有?”
燕初将眼底的痛色藏起来,温柔地笑着点点头,“善善,曦儿,我们的零零回来了。”
话落,他转眸看向外面,甄善也愣愣地随着他看去。
“娘。”
殿门口,少年白衣若雪,优雅而立,温和孺慕地唤了甄善一声。
甄善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门口的白衣少年,突然,她呕出一口心头血,心死地呢喃“我的零零没了,他早就没了。”
“善善……”
燕初慌乱地抱住她,颤抖着手,不断地将魂力注入她的体内,拼命地想护住她渐渐消散的魂魄。
然而,这次,他注定徒劳无功。
他亲手做出的一个假的燕曦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
燕初凄厉地嘶吼,死死地抱着她。
他不会让她死的,绝不会让她神魂俱散的!
燕初抱着她冲入无尘殿下方,被他用层层禁制和阵法隐藏的祭台。
他颤着双手,将她放在祭台中央,双眸猩红地注视着她,快速地启动祭台阵法。
两百多年来,她一直在暗中谋划着,想要封印他。
而他,其实也一直在准备着……这个祭台,以燃烧他神魂为代价,能让他自己所有力量都给她,将她转化为神祖,成为神界新的主人。
燕初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她不可能爱他,他们也不可能做一对神仙眷侣,终有一日,他们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