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徐喻明的身体,他们一路走得极慢,有时遇着当地的名胜古迹还会停留一两天。走了一个多月,他们到达京城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若不是徐喻明玩累了,他们还会多去几个地方。
城门口,许多人都排队等着进城。官眷和百姓所用的城门不在一处,盘查的也没有那么严格,吴莎等人只排了一会儿就轮到了。守城的将士看了一眼名帖,便递给了边上一位文士打扮的人。
“郡王、郡王妃,下官司马迟,奉命特来相迎。”
“有劳大人了。”马车内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咳嗽声。
司马迟连称不敢,引着车夫先去了边上空旷处说话。待马车停稳,忠宝从后头的马车上过来帮着掀起了车帘,司马迟看到了里面衣着素净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徐喻明和吴莎。两人端坐在马车内,身体有一半在阴影中,司马迟也不敢盯着两人的脸看,只是粗粗扫了一眼,尤其是吴莎,他连模样也没有看清,隐约觉得并不是绝色美人。
徐喻明和吴莎倒是把站在外面的司马迟看了个清楚,瞧着倒是一个方正的。
“郡王、郡王妃,陛下已经赐下了府邸,特令下官在城门相侯。”
“让司马大人久等了吧。”徐喻明说道。
“不敢。”司马迟躬身说道,见徐喻明语带疲倦,也没有再多耽搁,便让他们的车队跟着他的马车离开。
经过的官眷认出了他的马车,也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瞧着有些旧的四平八稳的马车,这马车瞧着像是王侯规制,但只有两马而不是四马,也不知是京中哪一户败落的世家的。若是这马车豪华,他们还有心去探问一番,那些破落的也就不用多问了。
吴莎透过车窗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到底是京中,哪怕是平日,街上也很是热闹。按着她的记忆,马车最终停下的地方是在华圣街,她心有所感,等马车到达时,她与徐喻明一同下了马车望着眼前颇有些熟悉的府邸。
“这是……”徐喻明转头问。
“这是陛下当初住的宅子,这些年一直空着,这次郡王来了特令人收拾修缮给两位居住。若是两位不满意,陛下也会另挑一座府邸。”
“某本是罪臣,入住此处,心中有愧。”
“郡王言重,陛下常说当年之事与郡王无关,郡王也无须再介怀。不如两位先进去看看,若真不满意,下官再进宫回禀。”
齐暄帝未封为太子时住的宅子,他们哪敢说不好,只怕是太好,他们承受不起,吴莎腹诽。
进了大门,一行人先看到了门边放着的新做的牌匾,上面写着“郡王府”三个字,看到齐暄帝是真的想把这座府邸赐给他们。府里除了大门是照亲王的规制所建,里面的大小、格局都合郡王的品级。当初先帝给齐暄帝挑府邸时,王氏故意提了此处。华圣街离宫中不近,边上的路也不好,进出宫庭很不便利。齐暄帝当时也不介意,他本就不想跟宫中来往过密被人盯上。
齐暄帝登基后,华圣街大刀阔斧地修整了一番,四周多了许多显赫的人家,都是为了沾沾龙气,也不知他们知道齐暄帝旧居成了郡王府邸,心里作何感想。
待到正厅前,府里的下人都站在那里,准备迎接他们的新主子。打头的一人瞧着很是眼熟,吴莎用余光跟安贵对看了一眼,安贵压下目光,心下微微诧异。
“郡王府管事钟富率众仆役拜见郡王、郡王妃。”
一百多个人乌压压的向她行礼,哪怕吴莎也算见过世面,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她总算有了自己作为郡王妃的实感。
吴莎带来的人中年长的都觉得钟富很像当年郡王府正院里的忠富,也就是安贵的哥哥,但是仔细看看又不像是同一个人。他脸上不见稚气,皮肤也要比忠富黑上不少。他的右手微微弯着,仔细看会发现它少了一段,隐在宽大的袖子里。吴莎隐约听说他曾潜入百越,立下不小的功劳,但是身受重伤,如今算是半个废人。
忠富会离开郡王府也是因为吴思放任郡王府有农书宝典的事,当时郡王府又换了几名暗卫,忠富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主动要求离开的一个,当时他还打算劝安贵一起走,但是安贵没有同意。忠富离开后,吴莎见安贵时常发呆,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暗卫本来就是一个危险指数很高的职业,大家都早有心理准备,有些人一心想退出来,这样的人很少,在暗卫中反倒像是异类,被洗脑要以死相报的反倒才是正常。
吴莎不觉得忠富有这样的忠心,也不觉得他会安心呆在郡王府里。年轻人总归还是想出去闯一闯,至于结果,吴莎看向钟富,见他神色没有颓丧,又回来郡王府做事,哪怕是来监视他们的,吴莎也觉得这样不错,她还不由朝安贵看了一眼。
“起来吧,以后你们安心做事,府里大小事若有觉得需要决断的,都以郡王妃的意思为准。”徐喻明说了一长串话,说完又咳了几声。
众人脸上并无异色,听郡王这样说了,便答了声是。司马迟见人已经平安到达,也不便继续呆着看郡王和郡王妃如何安排府中事宜,便称有事离开了郡王府。等他走后,吴莎让人先散了,又指定了钟富为管家,让他给沈婷依安排一个安静的院子,其他事明天再说。
沈婷依自然知道所谓安静,其实就是离正院远,她也不在意。一想到她能跟来京城,住在齐暄帝当年住的宅子里,还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就觉得她处处听从吴莎是做对了。
宅子的格局和钱塘郡王府的格局大不相同,忠宝跟在后面,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他本以为钱塘郡王府已经够气派的,但是跟京中的一比就显得太简单,许多奇石假山,钱塘郡王府统统没有,还有那些他见都没见过的花草,钟富介绍时还提到了府里有一间珍兽馆,里面养着一条手臂粗的黄金蟒,这是齐暄帝成亲后不久养的。
这得花多少钱,吴莎心下想,一百多个下人的花费就快拖垮郡王府的财政,更别提府里的这些珍禽异兽。
“陛下是想把它们一直养在这儿?”吴莎问道。
钟富哪能不知道吴莎话里的意思,说“是。郡王妃放心,一应花销都由宫内支出。陛下另有其他赏赐。”
后面一句话,他是压低声音说的,吴莎和安贵自然听得分明。
吴莎明显松了一口气,跟徐喻明玩笑道“幸好幸好,我以为我们以后得喝西北风了呢。”
徐喻明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便问“何解?”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若能到达此等境界,倒是也福气。”
“这样的福气还是留给修道之人吧。”
听着吴莎和徐喻明在那儿闲聊,钟富悄悄走到安贵的身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主子们的感情是越发好了。”
安贵白了他一眼,理也没理,走到了另一边。钟富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等一行人到了正院,钟富又把跟着过来的人里面打头的两男两女叫了出来。
“这是忠日忠月和安云安星,主子若是觉得他们还合眼,就让他们在身边侍候。”
吴莎打量了四人一眼,笑着说“模样倒算周正,就让他们听从安贵调配吧。”
“是。”
以前吴莎院里的事都是由三妮负责的,安贵并不经手,她在离开钱塘前还只是一个二等丫头。不过这些事她倒也不怵,应该说这才是她的强项,三妮也未必有她做的好。
其余下人,吴莎也没空一一认过去,钟富知道徐喻明体弱,早让人在屋里准备了火盆热水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吴莎和徐喻明洗漱后就去休息了,第二天吴莎才跟钟富问了府里的情况,她一时也吃不准会在京中呆多久,索性府里的琐事都交给了钟富。
“娘娘就这么放心?”钟富笑着问。
边上也没有别人在,两人说话时也放松不少,吴莎斜睨了他一眼,问“怎么,怕自己做不来?”
“就是要怕,也不该是我。”
“就你话多。且说说我这个无权无势的郡王妃要怎么配合你?”
“倒也没有别的事。宫中的赏赐马上就会下来,到时候你和郡王得进宫谢恩,萧司徒的父亲病重,你作为义女也得去探探,若有夫人上门你也可以挑着见几面。”
吴莎闻言沉默了片刻,问“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陛下对郡王和郡王妃的信任。”
“我可真是谢谢他了。”
钟富没有接话,就算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他也不能表露对陛下的不敬。吴莎也知道她这话有些不妥,以前说说也就算了,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了,也许有些话也就说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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