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莎自然不平,这可是她的生意。因为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新颖,黄馐楼的生意好的不得了,但有一个坏处,下午茶的生意影响了正常午饭和晚饭的生意。黄冲考虑之下,已经准备开专门说书的茶楼,名字就叫旧语楼,还准备一气多开几家分门。也是好在黄冲为了开分店已经备下人手,少好一个赵先生对店里的影响并不大,只可惜了赵先生。
赵先生这会儿也正躺在家里,试着开口说几个字,也只能发出吵哑难听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嗓子是彻底坏了,以后再不能说话,他原想存些钱送自己的儿子去念书,现在别说念书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还没有头绪。
昨日姐姐肿着脸来哭了一场,看来他的嗓子出事真跟他那天夜里在姐夫家吃饭有关,就不知是姐夫本就记恨他,还是受了别人指使。想想自己十几岁开始就在姐夫的茶棚里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地他的日子刚过得好一点,姐夫就来下黑手。
恨恨地拍了一下床,他忽然听到屋外有人轻轻叫了一声,起身朝外面看去,就见他的婆娘端着一碗药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当家的,来喝药吧,已经不怎么烫手了。”她把药递到他面前,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他刚发现嗓子不好的时候,发了好几次脾气,家里的桌子都被他砸坏了,这两天心里才好些。被他砸掉的那些东西都是钱买来的,他也不能一直砸下去。接过药,他试了温度,发现的确不烫嘴了,索性一饮而尽。前些天,他连药都没法喝,吃什么喉咙都痛得厉害,现在也算熬过去了,至少不会活活饿死。
许是见他脾气好些,他的婆娘也就留下来说了几句话,左不过就是黄当家仁慈,药方子多贵之类的闲话。说到这个,黄冲知道他的嗓子不会好了,还亲自来劝解了他一回,让他安心养着,等身子好了自有活给他做。他心下感激,直把黄冲当成嫡亲的兄弟一般,不对,他一个下人也没资格这样想,黄冲就是他的再选父母,以只要黄冲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绝不推辞。
他又看了一眼在边上只会说些有用的话的女人。其实前些日子,他本来跟前头一个寡妇眉来眼去的有了心思。小妾啥的他也不敢想,把几个孩子的娘休了,他也做不出,可是在外面置一个外室,他却是敢的。只是还没有正式搭上话,他就出了事。这会儿自家婆娘全心全意地照顾他,除了开始哭哭啼啼地挺招人烦,其他的却都是好的。
罢了,他如今跟着哑巴差不多,还是跟她安生过日子,等喉咙再好些就去找黄冲领个差事,横竖靠着去年赚下的钱,他已经买下了十多亩地,饿是饿不死的。
赵先生的事在钱塘只得一句唏嘘,在黄冲这儿却是明晃晃地打脸,虽说事情是他姐夫做下的,但背后的人只要一查就知道钱塘有名的许家。
许家是钱塘的百年大族,就是当初南蛮占了江南时,许家没有受了灭族之祸,还靠着与南蛮女通婚,避过了祸事。只是现在与南蛮女有血缘的这一支已经被逐出了许家,听说迁往北面定居了。许家与钱塘的豪绅巨户皆有联姻,就是与江北朱家也沾着亲。
许家原本是靠着囤田和丝绸生意发的家,如今也做酒楼茶馆的生意。黄冲酒楼的生意一开,许家开的酒楼生意就差了下来,打听到黄冲虽是刚来钱塘不久,但是在京中结交了不少高官,跟新来的县令夏守知也认得,他们不好明着打压只暗中使些小手段。
黄冲凭着酒楼里独特的菜式,愣是没被挤垮,还在楼里设了茶座专在午后经营,用说书招揽客人。世人一向贪新鲜,那些有钱有闲的都去凑热闹,这一去便成了常客。许家见他不但抢了酒楼的生意,连茶楼的生意也想抢,这才下了黑手。
他们自认为把事推给了赵先生的姐夫,旁人想不到他们身上,却不想想黄冲的姐姐也就是罗依,嫁的是跟街上混混都有些交情的毛大郎。毛大郎看着像是收山了,一心在家里帮媳妇看铺子,但街上帮着叫卖烧饼油条的都是跟他混的。他们是一群眼尖的,赵先生一出了事,他们中就有人说曾看过赵先生姐夫跟许家的一个管事在一块儿说话,后来聊得高兴还一起去了花楼。
毛大郎连不相干的混混都帮衬着,更别提自家小舅子了。不过他也不是那等鲁莽的,知道许家不好动,就劝黄冲找找帮手。他听说黄冲一下子发迹,是因为跟江北的朱家有生意上的来往,便让黄冲去找朱家的人来帮忙说和。黄冲也照做了,哪怕他怀疑这事与朱家也有关系。
先前朱家来找他买做豆腐的方子,他没有卖,朱二爷又说想让他去朱家当掌柜,他也没有同意。
猜测只是猜测,他明面上还是得跟去朱家服个软,请他们出面说和,还得给他们一点甜头。一时低头没什么,他当初为了卖一两个烧饼不也是由着人数落挑剔,如今他赚着比先前多百倍千倍的银钱,多受一点委屈算什么。再大的委屈,他也已经尝过了,现在帮着当初的恩人打理产业,他就是再受些委屈都是值的。
在问过黄冲需不需要她帮忙,得到了否的答案后,吴莎就没有再关注着这事。现在院里多了两个暗卫,她就是想出去帮忙,也抽不出时间来。
徐喻明病也好了,虽然没办法听人说书,但旁的事还能做。郡王府当初在修整时预留了几块菜地,预备弄成家庭菜田。这活本来是忠柱的,因着吴莎和徐喻明约定了要来种地,就要了三分的地,准备种些黄瓜和豆类。
这两种蔬菜徐喻明比较喜欢。黄瓜是新近传开的作物,江南种的人家还不多,宫中却早就已经有了。徐喻明在吴莎说一起种地时,就想到了种黄瓜。吴莎手上并没有准备黄瓜种子,现在种下去的还是让忠富去寻来的。
三妮见主子想学做农活,这事她比安贵熟,便每天跟在后面想着给主子帮忙,哪怕已经有她哥哥在了,她也跟着。
上次吴莎等人去清风观带着安贵没有带她,让她很是失落,回来后吴莎也爱使唤安贵,现在除了守夜的活还没有让安贵插手,旁的活安贵都沾了一点。要是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吴莎就会觉得安贵比她好,把安贵提成一等丫头。一等和二等差一半的月例呢,她可不能被压下去。再说了,当一等丫头可风头了,要是把她撤职了,别人肯定会笑话她的。
吴莎其实是故意冷着三妮,她发现三妮成了她的贴身侍女后脾气大了一点,还变得爱摆架子了。这样可不好,正好现在有了安贵,吴莎就想借着安贵压压三妮的性子。三妮现在还没有醒悟过来,只一心想着讨好着吴莎,却不知府里许多下人比起认识时间长的她来更喜欢安贵。
她当上了吴莎的贴身丫头后变得有些骄横,府里的人对她多少有些意见,近来对她也有些冷淡。三妮虽也发觉了,但却觉得这是因为她不被吴莎重用的缘故,只要吴莎看重她,府里的人巴结她还来不及,哪会给她脸色看。
隔了一段时间,三妮还没有想到如何在吴莎表现的更好,她嫂子吴氏却发觉有些不对。尽管三妮平时爱对她挑刺,她却还是寻着机会跟三妮说了这事。
“小妹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能得罪什么人?”三妮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看向吴氏。
吴氏也不恼,还陪笑道“我也是白问一句,妹妹一向是个聪明的,这府里谁不知道。就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三妮一眼。
三妮本来得了她的夸正有几分得意,这会儿见她吞吞吐吐的,又有些恼了,“就是什么?”
“咱们自家人,你说话是快了慢了都是好的都不要紧,我们自会好好听着,可是外人就不一样。他们听你说话说得急了,还以为你在跟他们置气,时间久了怕是会多想。”
三妮微一皱眉,气恼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些不着五六的话?嫌我说话难听?怕是嫌我现在不得主子欢心吧?”
“哪有这样的事?府里只你一位一等丫头,就算现在有了一个能干的安贵,也不过是添了一位,你还是排在前面的。他们怎么敢为着这个就来说什么闲话?”
“不为这个又是为什么?我的脾气一直都是如此的,怎么现来嫌我说话不好听了?”
吴氏也是个憨直的性子,被她的话一噎,不由问“你真觉得你的脾气没有变过?”
三妮一听更气了,吴氏自知她不爱听这个,只得听她数落。恰好忠柱这时进来,见她又在教训嫂子,便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妹妹,你怎么现在越来越像大嫂了?”
三妮话语一顿,活像被人卡住了喉咙,气急了连话也说不出来。吴氏一见,在忠柱手臂上拍了一记。
“你怎么能说这个?”
“怎么了?”忠柱不解地看向她,他也没说什么呀。
见他没有发觉,也不知道上来服软,三妮恨恨地一跺脚,气呼呼地跑开了。吴氏也不敢在三妮气头上的时候追上去,想让忠柱去,忠柱却没有动。
“没事的,又没有什么大事,她气一会儿就好了。”
吴氏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先等着,若三妮明天还没有消气再让忠柱去说几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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