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徐喻明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送命题。
“要是我们没有成亲,常乘风来求娶,你答不答应?”
偏吴莎爱闹人,不按标准答案来回答,说“我又不能生。”
“要是他不在意呢?”
“他爹娘也能不在意?”
徐喻明一时语塞。
吴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孝道大过天。”
“要是……”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吴莎拦下他的话,把他噎得不轻。
他也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扰,但是反复想想,如果没有他横插一杠子,她也许真会跟常乘风成就一段姻缘,也许他们的姻缘还是天定的。吴莎也知道他定是因为所谓老僧的话,才会动摇,她也不能跟他说,不好意思,她是一个自私的人,不可能考虑高危职业的人比如将领成为她的夫婿。
想了想,她就跟他讲了一个故事。
这故事是她编了已经在外面散播一阵子,再回来跟徐喻明讲的,那就是《白蛇传》。发生在钱塘,又跟天命相悖,真是再应景也没有了。这个时代还没有戏曲,因为纸张还没有盛行,连话本子都没有,众人的娱乐节目也就是听听小曲赛赛马,当然这是贵族们的消遣,百姓最大的消遣就是各种市井传闻。
吴莎把《白蛇传》的故事说给徐喻明听后,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硬是为一个神话故事思考了小半个月的人生,连夜里的活动也顾不上了。
连徐喻明这样博览群书的都被这故事迷住了,更别提外面的百姓了,很快白蛇传的故事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曾在飞龙山看到过白蛇。飞龙山雨后山岚四起,瞧着倒像是藏着什么。甚至还有人说,白素贞现在就在飞龙山上的清风观修炼。
传闻归传闻,去求证的人却没几个,相信的是害怕白蛇真的在,不相信的当然也就不会跑这一趟。倒是有人为着这个故事,没去清风观,而来找了吴莎。
吴莎隔一天会去早市逛逛,若是黄冲有事就可以集市跟她碰一面,她自会找机会出去见他。这一天吴莎在集市看到黄冲后,就在午后假装去买八宝豆腐,去了酒楼跟他碰面。
黄冲找吴莎也是为了《白蛇传》的事,他想在餐厅留出一块地方找人来说故事,在下午时段餐厅空闲的时候吸引客人来喝茶。黄冲开的馆子也是有吴莎的份的,她对经营却不怎么上心,前世她也没做过生意,生怕自己经手了生意不好,心里会有压力。
她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开饭馆在开头一段时间是不会亏的,毕竟她知道许多新菜式,可是之后呢?她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累得慌。好在有了一个黄冲,他把吴莎觉得累的活都接了过去,吴莎偶尔给他一个新菜式他就高兴,且能把这个菜式充分利用。
吴莎心下也觉得,就是换成她来经营,可能也没法比黄冲做得还好。听了黄冲的设想,她甚至觉得自己真是白活了一世,这么好的方法怎么她以前没想到提醒黄冲呢。
“你这主意不错,可以弄些口齿伶俐的讲些市井传闻,甚至还可以讲些所谓的秘辛。”
“吴姐也觉得会有人看?”
“怎么不会。”君不见现代戏院茶馆有多火爆,吴莎心下说,想了想,要凭空复原戏剧不可能,但是弄成别的形式倒可以试试,“要不弄成木偶戏,让人做几个人偶扮故事里的主要人物?”
“要是弄成木偶,热闹倒是热闹的,怕有涉及巫蛊之嫌。”
“也是。”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定了找人来说书,为了黄冲一个方向,吴姐还给他来了一段,大段的她不会,起头个还是会的,毕竟小时候相关的电视节目没少看。
只见她摆出架式,拿腔作调地说道“话说,世间事,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前有女祸补天救万民,又有妖狐惑世乱朝纲,今个儿咱们也来说一件与神鬼有关的稀奇事,无关民生社稷,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她又说了一段《白蛇传》的开头,然后跟听得有点入迷的黄冲郑重地说“我看这故事,一场也是说不完的,你记得分成几段,今天的说完了就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故事要是没有这句话,似乎都不完整,吴莎颇有执念地想。
“行。”黄冲一口答应,却又意犹未尽地说“可惜你已经是郡王妃,不然还能出来帮着说几场。”
“我可怜扮成男的出来说呀。”
“真的?”黄冲不确定地问。
“你说呢?”吴莎木着脸说。
黄冲看出她是在说笑,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如今已经锦衣玉食的,何苦还要出来抛头露面搂银子,就算要搂也得避着人些。
“你最好能找几个文生,让他们帮着你多写些故事,免得后面跟不上。这种样式出来,定然马上会有仿的,你挑上台的人左不过是在你认得的一些人里挑,哪里有大家族里本来就养着的人多。”
“是得好好想想。”
吴莎见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就不耽误黄冲想事,出了他的屋子去外面拎着食盒就离开。回到府上,她直接去见了徐喻明,见他拿着棋子对着棋盘想事情,故意地在门上敲了敲。
“说,在想哪个小妖精?”她故作板着脸问。
徐喻明不解地看向她,目光一转,马上接话道“还能是谁,不就是白家那位小娘子吗?”
“什么白家?她都已经跟温良端方谦恭有礼的许大夫订亲了,你想了也是白想。”
“你怎知许大夫温良端方谦恭有礼,明明是个胆小怕事人云亦云的鼠辈。”
“你这是妒忌许大夫得了良缘,人家这是前世修来的,你可羡慕不来。”
“我有什么好羡慕了,我都已经有了命中带着修为的好细君了。”徐喻明故意说道。
吴莎微一扬唇,故意问“要是有牛鼻子老道来收女弟子,你可舍得?”
“大罗金仙来也没用。”
“呸,又说怪话。”吴莎学他的样子教训道。
徐喻明一时没忍住,不由笑出声来。不远处围观了这一幕的三妮和忠上对看了一眼,默默地缩在角落,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大人的世界好难懂,三妮暗想,她还是当好自己的差,努力把记账学好吧。
作为吴莎的贴身丫头,吴莎让三妮学了许多事,三妮不知道其他大户人家的丫头是不是也得学这么多,她开始都有些学不过来。不过想着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她也没有拒绝。看看忠上和忠永的差距,她就知道多学点东西肯定是有用的。
府里的下人在三月重新排了岗位,洒扫、厨房、园木、杂务都固定了人员,且有负责的人。吴莎也不是白在府里呆了一年,哪些人勤快,哪些人多嘴爱偷懒她都已经摸清楚了。她也不怕得罪人,免得府上的人还把她当成是好说话的管事娘子,而不是女主子。
这次调动,欢喜的有,不服的也有,被提为管事的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那些不服的就由他们去应付。忠永本来也不服,他在杨管家的院里做的好好的,为什么把他调来门房?后来忠上劝了他几句,他想想杨管家得守孝三年才能回来,他总不能三年都在那儿空呆着吧?再说门房的活也不重,他才不情不愿地云了,呆得久了也就习惯,倒觉得这差事挺好。
这件事也让府里的人私下有了猜测。他们以前都觉得是吴莎在郡王的院里呆久了,两人看对了眼,后来吴莎在京中救了贵人,被收为义女,才有幸被赐婚;现在他们却想,吴莎也许原本就出身不凡,在京中就跟郡王熟识,后来跟来钱塘,最终有情人成了眷属。有些人甚至猜测吴莎是不是宫里出来的,要不怎么这么厉害。
过了酷暑,田里的第二季水稻也顺利地插种完,生机勃勃的排排站在水田中,羡煞多少周边的村民。甚至有许多人跟庄院的人套近乎,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种的。瞒是瞒不住的,吴莎一开始也没想瞒,这是民生的好事,陛下若能早些公布,定能让天下百姓感恩。
这事郡王府毕竟也参与过,吴莎想着至少得让徐喻明亲眼去看看两季稻的生长状态。可惜入暑之前,他病了一场,错过了去乡下避暑的机会,顶着太阳赶路这种事,别说徐喻明受不了,就是她也不想轻易尝试。她想着等入秋了陪徐喻明去山岩村住几天,马家村还是远了点,出点事搬救兵都不方便。
结果才入秋,徐喻明就被秋老虎扑倒了。吴莎也不知说他怎么好,她本来还在想,这个夏天徐喻明竟然一次都没有生病,是不是体质变好了?两人如胶似漆地过了一段日子,他都没有病倒,吴莎一度还怀疑过他以前是不是在装病,怎地有时精神这么好?
这会儿他病了,吴莎又在心里想,这人还真是经不起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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