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几天,暗卫发现萧墨言中毒是因为他屋里的蜡烛,这蜡烛的香气有致幻的作用,会让人长睡不起。她请了康大夫来帮忙诊治,康大夫知道药性后也开了方子,能不能有效却不一定。
吴思在江北面上是有名的青楼附香楼的头牌,城中有资格与她一见的不多,哪怕她的年纪已经大了,却还是在江北保持着神秘感,许多人一掷千金就为求与她见上一面。康大夫与吴思一向关系不错,确切地说康大夫是跟附香楼的妈妈关系不错,常为楼里的姑娘出诊。青楼女子身份低贱,肯上门看诊的大夫不多,像康大夫这样医术高又不多收诊金的就更少了。
各家青楼得了好处,有时也会让平常难得出来见客的姑娘陪康大夫喝个茶聊个天。康大夫最喜欢思梧姑娘,也就是吴思泡的茶,上回替徐喻明来出诊,也是吴思帮着说项。虽说吴思说的是受了曾受过恩情的远客相求,康大夫却不大信,毕竟那可是地位尴尬的郡王府,跟郡王有关系跟青楼头牌就算有什么恩情也不敢轻易求上来。哪怕心下存疑,他也没有多问,为美人走一趟他也是愿意的。
钱塘那边的事也不算难,他尽本事医,府里的人配合就好。可是吴思现在请他来诊治的病人却有些麻烦,他从隐约的消息里推断这个的就是江北许多大家族口中在传的玉面阎罗萧墨言。他听说萧墨言来了江北,却没想到会在附香楼看到他,外面的人估计也想不到。
“康大夫,他怎么样了?”吴思站在边上一脸紧张地问,一双美目急得有点泛红。
康大夫也不好多问两人的关系,心下却有诸多猜测。他是一个大夫,和各方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差,有人请他来看病,他自然是要指点一二,若问他的是个美人,他说的就不止一二了。
“还好,待我施几次针,服几天药,先看看再说。死是死不了的。”
“那就好,有劳康大夫了。”吴思松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康大夫,这是我从京城来的冤家,他的事,您可不要往外说呀。”
“自然,老夫知道规矩。”
吴思放下心,感激地看向康大夫,又想到另一件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的人,期待地看向康大夫,“还有一件事,这些天这冤家住在我这儿,现在忽然出了事,楼里的人帮着查找了许多遍,才发现他屋里住的蜡烛跟我用的不同。也是凑巧,我身子不爽,我们也没住在同一个屋,不然……”
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隐隐有下毒的人是冲着她来意思。附香楼在江北的花楼里有点名气但也算不得顶有名,楼里只有吴思出挑些,她以前跟钱家的人交好,说不得因此沾上什么事。康大夫是个见色生胆的,听她这样说了,就在吴思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姑娘可知道朱家的秘药?”
“秘药?”她好奇地问,身子又朝康大夫挨近了些,心下念叨的却是另两个字“朱家?”。
“据传朱家有一秘药,专门渗在蜡烛里,点完一根,那人就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心悸而死。”
“这般厉害。”吴思惊讶地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微一合掌,“是了,我与青莲姑娘曾为了争一根钗子闹过几句,她一向是朱家大公子的心头肉,难道是她……”
青莲姑娘是附香楼斜对面青楼的头版,和吴思的关系一向不好,又是个爱闹脾气的,在坊间传闻不好。那些大家公子不知,只当她是个爱撒娇的,见多了女子各种样貌的康大夫却知道这人是个有手段的。他虽爱美人,但带毒的美人他可不碰。稍微带点刺的又蒙着纱的,最是他心头好,就像吴思这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在这位公子并没有闻足七天的药,忽然昏迷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也算是帮到了他。”
是呀,就差一天而已,吴思万般庆幸地想。要是这人真在她的地盘上出了事,她这戊头也别当了。吴莎想来是不会来接回这担子的,少不得要从别的队里挑人,这就是在打戊队的脸,也是在打前任戊头的脸。她可不许这样的事发生,再说了,她也不愿意听其他男人的安排行事。
送康大夫离开后,她跟楼里的仆役使了眼色,让他把消息传出去。不管是谁下的手,东西总是朱家的没错,既然是秘药,能接触到了总是朱家当家的那几个,她得看看是谁的手这么不严。
当夜,吴莎这儿也收到了消息。这消息是吴思传给杨管家的,徐喻明中过一次毒,吴思是向杨管家提个醒,免得府里也出现样的岔子。杨管家一得了消息,就跟吴莎共享了,不管吴莎说了多少次她不管事,杨管家也没有当回事,一些要紧消息会马上告诉吴莎,重要的事也会跟她商量着办。
吴莎也不可能对一个心心念念把她当成主事人的属下发火,她听说后也没有说什么,隔天就出门去了城外清风观。
为了掩人耳目,出门后,吴莎先去自己私人的院子,换上了一身湖蓝色袍子,配着黑曜石点缀的腰带,腰仗三尺乌金剑,换上有内增高的鞋子,稍改了妆容,再配上一匹白马,她就成了一位剑眉星目的游侠儿。骑马上街时,她眼波微敛,淡淡朝街边的姑娘小媳妇瞄了一眼,还收获了几朵红云。
还是穿男装有成就感,她穿女装上街时,都没有小伙子多看她几眼。她心下感慨,待出了县城双腿一夹马腹,在路上疾驰,等他到了飞龙山下正是晌午。她使了几文钱把马托付给了山下的客栈,便上山去。守门的道童还是原先那个,他自然没有认出她来,见她熟门熟路地走入观内,猜测他是熟客,也没有跟上去引路。
吴莎在各处烧了香,就在观里用了斋饭,这儿是素酒很是有名,她也点了一杯,在客房里自斟自饮,只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去捐了香油钱,又请了观里的居士记录她要请人做道场的事。
“我不知对方姓名来历,路上匆匆一见,想来也是有缘,且为他做些功德。”
“施主心善,必有回报。”
吴莎一笑,露出颇为自得的笑容。转头时正好看到上次见过的长云居士慢步而来,她微微欠身,待人走开后又看向眼前登记的居士。处理好杂事,她又在观里游玩一番,等到她要下山时,天气却变了。原本到了午后这天就有些阴沉沉的,观里连一丝风也没有,瞧着就像是要下雨。吴莎也是瞧了天色,才故意在山上磨时间。等天空的云厚得像要压在山上,她再准备下山,这时山上已经乱风四起,山路两边的树木挥动枝干,像是拦路的猛虎。她却像不在意般,在门口瞟了几眼就想往下去,还是道童拦下了他。
“这位施主,你若此时下山,怕是会在途中遇上暴雨,还是在观里再歇一歇吧。”
“一点风雨算得了什么,不碍的。”她不以为意地说,一副年少轻狂的模样。
“施主有所不知,我们这儿的山路有几道险要的路是迎着风的,风大时能把人给吹起来。施主还是略歇一欠,等雨停了再下去。”
吴莎轻笑一声,道“若真有这么大的风,我正好会会,若能乘风而起,说不定还能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飞龙在行云布雨。”
少年侠士哪会把危险放在眼里,这种愣头青一向是哪里有事往哪儿凑,不吃上几次教训是不会消停的。她要走,守门的道童却不能看着她去。眼看着这天更加阴沉了,一阵风吹来连道观厚重的山门都跟着移动,发出沉重的声响,可见一场暴雨将至,他怎么能让观里的施主布施之后下山遇险呢。
两人正争执,忽地边上有人念了一声道号。
“施主,既然有缘到这观里,不如多歇上一晚,说不定会有意外的际遇。”长云居士上前说道。
道童感激地向长云居士看了一眼,附和道“是呀,留一夜吧。”
吴莎正要回绝,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她皱了皱眉,叹道“好吧,我就留宿一夜,沾沾仙气。”
长云居士引路带她去了客房,还为她点亮了屋里的蜡烛,这些事都是观里的道童和居士做的。屋里共有三个烛台,吴莎在他点燃第一个时,就走过去当着他的面取了蜡烛下来在手中把玩一番,还低头闻了闻。闻完,她又淡然地把蜡烛放了回去,然后朝看过来的长云居士笑了笑。
“忽然住宿劳动居士了。”
“施主言重。”长云居士也是淡淡一笑,说道“施主不必担忧,观里的蜡烛都是在钱塘采买的。旁人家里的独有的,道观里可没有。就是有一二偷蜡贼,这会儿也该抓住了。”
吴莎目光微动,笑道“是吗,要当如何罚呢?”
“自是不能轻饶的。”他笑道,又问起了吴莎晚膳要用什么之类的,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待他走后,吴莎带笑的脸才慢慢冷了下来。她临时起意来了清风观,的确是因为事先知道朱家家主的二叔来了这儿,这位长云居士就是朱二爷。但是他竟然能马上向她解释,也是有备而来。她这算不算送上门来呢,是不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里?那她易个屁容?哎呀妈呀,伤自尊了。
一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她看谁都像是探子。匆匆吃了晚饭后,她索性在屋里打坐,想把心头翻腾的思絮压下去。她真的想摆脱以前的生活,可这是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的,一旦陷入危险中,她全身的防备都竖了起来,恨不得给自己画一圈躲到里面去。到底他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是她上一次来的时候露了马脚,或者,他本来就等着暗卫来跟他接触?
不管怎么说,她能打探到什么也是好事。外出打探消息,也不一定非得拐着弯,有时对方急着想好消息递出去,她去了反倒合了对方的意。这种时候,她不好意气用事,坦然接近就好。朱家就是递了消息,也是需要被防备着的朱家,也是留着可以生钱的朱家。
一晚上打坐后后,提醒她回到现实的是她的胃,她饿了。想吃烧饼、想吃馄饨、想吃包子,还得是肉包子,一连两餐都吃素,她开始馋肉了。吞了一下口水,她也没有洗脸,毕竟脸上还有妆呢。把妆稍微补了补,顺便吸吸油,出去门时又是风度翩翩一少年,她就是这座山上最靓的仔。话说她追求这头衔做什么,她不是应该追求成为这个山上最靓的妞吗?
考虑到这山上也就她一个女子,这个头衔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怀着对新的一天的好心情,她在用了早膳后大摇大摆地下了山,还跟在道观扫地的长云居士告了别。
等她走出山门,在山顶打座回来的流云道长跟目光深沉的长云居士笑道“这人倒是个有趣的。”
“是呀。”长云居士应道,意有所指的地问“入这道门,可曾碍了这儿的清静?”
流云道长听了摸了摸胡子,叹道“她能长住观中,倒是最合适不过。可惜了,可惜了。”
“道长心怀苍生,尔等不及。”长云居士说得坦诚,像是真的心怀着敬佩一般,只是心底究竟是如何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流云道长淡笑不语,只说“道友此次归去,以后该抽不得空来了吧。”
“是呀,家中事忙,抽不得身。”
流云道长也没有说什么,听得长云居士说以后每年派人送香油钱来时,他虽道着谢,心下却想着下山的吴莎。这丫头本是有机缘的人,却卷入红尘之中,若能醒悟回归道山,许能有一番修为,可是她心中牵挂的终是俗尘事。真的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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