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璟在林家做事的事并未告诉林大郎和何氏二人,林大郎也问过林璟,只是林璟含糊过去了,何氏是另外一种意义上不问。
这日,林璟回到家里,见何氏又坐在外间抹泪,林璟皱眉问道:“母亲,他又打你了吗?”
何氏慌慌张张的摇头否认,但林璟已经拿了烛台上前,何氏的嘴角又是乌青一片。
林璟怒由心生,“您怎么不躲开呢?他现在躺着床上,您避开,他就打不着你了。”
何氏呢喃着:“我不敢躲。再说了,你父亲只是嫌弃药哭,挥开药碗的时候,才不小心打到我的。”
林璟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何氏就是这个怯懦的性子,林大郎无论之前打他还是打何氏自己,何氏都是不敢反抗的,生怕林大郎生气。
林大郎打完人就出去喝酒赌博,何氏就垂泪收拾好家里,再烧火做饭,做好饭再去赌坊给林大郎送饭。
林璟小的时候,只能躲着林大郎的打,大了些就往外跑。现在,林大郎根本就不敢朝他撒火,因为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母亲,现在是咱们母子挣钱养家,您可以硬气一点,父亲,不肯吃药,那就不吃了。”林璟语气里满是冷意。
何氏抬头怯生生看了他一眼,仿佛不认识林璟一样。
林璟见她的模样,心中怒气更大了,“我去和父亲说。”林璟准备进里屋,何氏却拉住林璟的衣服,语气里满是哀求,“别去。”
见何氏这幅模样,林璟觉得十分棘手。
但林璟还是用银两要挟林大郎,隔日,他打了一壶酒回了家里。
林大郎久病在床,早就馋酒馋得不行,闻到了酒味,立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满脸垂涎之色:“儿子,你是不是买酒了,快,快,快,给我喝一口。”
林璟站在门边,见林大郎这幅模样,心中升起厌恶,“我是给您买的,但是您得答应我,不能再打我母亲了。”
林大郎听见后,眯起了眼睛:“何氏向你告状了,这贱人。”
“母亲并没有,是我看到她的伤,猜到又是您打她的。如今,家里靠我和母亲赚钱,您不该打她。”林璟淡淡说道。
“她该打。”林大郎恶狠狠说道,“当年若是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早就跟着……”后面几个字,林大郎似是顾忌着什么,没有说出来。
林璟默默记下,并未引着林大郎说下去。
“此一时彼一时。”
“你可出息了,敢这么明目张胆和我作对了。”林大郎怒意冲天。
“我不是和您作对,只是让您不要再打母亲。”林璟看出了他的虚张声势。
“你信不信,我去告你。”林大郎咬牙威胁林璟,林璟听后挑了下眉,“我信您能干这种事,可是您能去官府吗?”
林大郎被将军了,捶着床,却不再多说什么。
“我也是要咱家里平平静静的,只要您能做到,我会常给你买酒的。”
“行,一天一壶。”林大郎一是馋酒了,二是顺着林璟给的梯子下来。
“这得看您日后。”林璟没答应,“好好好,听你的。”林大郎不再讨价还价,“快把酒给我。”
林璟上前走几步,把酒壶递给了林大郎,林大郎迫不及待的就往嘴里灌,他灌得急,被呛到了。
林璟见他咳嗽的狼狈模样,眉头微皱,转身离开。这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因为林大郎一喝酒就打人,所以林璟从不在林大郎喝酒的时候往前凑。
林璟是去武馆,他现在去武馆主要是习武。林璟越读书,越明白自己的缺陷,接受了那么多年的现代教育后,他实在是适应不了古代的教育。现在他凭借自己的聪慧,可以记住那些经义,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写不出来那些科举文章,或许靠着勤奋,他侥幸考中举人甚至进士,可他觉得考中那天,或许都到了他耄耋之年。他必需给自己找到另外一条路。
吴安似是盼着他来,见到他,忙上前拉着他说话:“上次,林大人说可以去林家做事,还不用写卖身契,我和几个弟兄商量了,林大人日后肯定会高升的,我们几个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舍不得离开扬州。”
吴安语气里满是遗憾:“可惜林大人一番美意了。”
林璟了解到吴安可不是恋家的人,吴安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着走南闯北了,若不是因为到了娶亲的年纪,也不会回来。
他对吴安说道:“吴大哥,机会难得。你的功夫数一数二的,在这里怕是要埋没,跟着林大人,不怕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日后也能恩惠子孙。”
吴安听了叹口气,语气里带了些无奈,“我们真不能去。”
“吴大哥是有难言之隐?”林璟关切问道。
“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吴安拉着林璟在一边坐下,说道,“你知道上任馆主也就是我师祖是怎么没的吗?”
“我记得是护送谢阁老被追杀而死的。”
“其实也不然,谢阁老是扬州人,他刚入阁那年,遭到刺杀。得知我师祖武艺高超,让我师祖跟在他身边护卫,师祖便跟着去京城。再后来谢阁老被罢官,回扬州途中遭遇刺杀,那刺客似乎只要谢家人的性命,对一些下人和护卫到留了一线。但师祖却被围攻致死,因为他护卫谢阁老许久,刺客觉得他知晓一些秘密,所以下了死手。”
“他们官宦之间倾轧,要了师祖的命,所以师父就不许我们再和师祖一样,不许我们去林家做事了,怕和官宦牵扯过深。”吴安叹息一声,“但是日后若林大人有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林璟见吴安情绪低落,转移了话题,“谢家人都不在了吗?”
“谢阁老一房的人都不在了,连出嫁的女儿都没了。”吴安感慨一句,“你说谢阁老辛苦一辈子,到了首辅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换来了什么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抔黄土,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
林璟未曾了解过这位谢阁老,但是听吴安这么说,心里也有些难受。
吴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得需要你去和林大人说一声。”
“林大人宽和,不会责怪的。”林璟宽慰吴安一句。
吴安没了一件心事,神秘兮兮和林璟说道,“听说定王的儿子来扬州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林大人身边可见过?”
林璟反问:“你怎么知道?”
“道上都传遍了。”吴安有些得意,“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林璟摇了摇头,“没见过。”吴安有些失望,他挺想知道这些王孙贵胄的长什么样。
见了林海之后,林璟把吴安等人的意思说了,林海听后道,“他们有他们的规矩。”
因林璟提到了谢阁老,林海也感慨一句,“谢阁老真是可惜了。”
“谢阁老是当今亲政后出的第一位状元,名副其实的天子门生,他做官的第一件事,就是弹劾了安平公主,说她逾矩,逼得安平公主以思念亡夫为借口离开了京城。谢阁老之后便扶摇直上,不惑之年就入了内阁,五年后成了首辅。我做官的时候,他已经是首辅了,谢阁老脾气温和,做事又很圆滑。我曾在行人司当差过,谢阁老见到我也会提点我几句。没想到会落到这个下场。”
“是什么缘故呢?”林璟问道。
“谢阁老的儿子在兵部当官,据说贪污了军饷,当今很是生气,罢了谢阁老的官,抄了谢家。后来查出来,谢阁老的儿子是被人诬陷了。”短短几句,背后却有无数风云。
林璟对这些东西都是陌生的,听得很认真。
“谢阁老是被何人追杀的呢”林璟又问道。
林海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桩悬案。那背后之人似乎和谢家有血海深仇,又杀了已嫁人的谢家女。”林海当时并未在京城,对这些事了解不多。
“城里私下传播定王之子来扬州的信。”林璟又和林海说道。
“无妨。”林海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头,“这位四公子可没掩饰自己的行程。”闹得江南的人都知道他要来了,可也不能说一点没掩人耳目,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怎么来的,走到了哪里。
林海想起司徒渊大胆的行事风格,觉得即便是司徒渊第二天一早敲自家的门,他都不自觉得奇怪。
可谁想到,第二日天朦胧亮的时候,林家的侧门就被敲响了。门房打着哈欠开了门,见到被晨曦沐浴着的三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少年,他嘴角一弯,“去和你家大人禀告,说四公子来了。”
门房眉头皱起来,想要斥责少年不懂规矩,可还没开口,旁边的护卫就亮了一块铜牌,上面写着“锦衣亲军拱卫司”。
门房想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可是锦衣卫啊。
“还不快去。”少年有些不耐烦了。
门房连忙跌跌撞撞跑进了院子里。
司徒渊并未和刑部一行人一同南下,出了京城,他就带着锦衣卫和自己的护卫单独行动。
不多时,林海匆匆而来。
林海才刚行礼,司徒渊便带着身后两人径直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干了一夜的路有些累了,我要洗漱一番,用些吃食,休息一下。”林海忙让人去告诉贾敏,自己领着司徒渊去了客院。
幸好贾敏早有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有条不紊安排着。
等司徒渊到了客院的时候,已有下人抬来了热水,端上了早点。司徒渊轻笑一下:“林夫人真是林大人的贤内助。”
林海并未问司徒渊怎么只带两人就突然出现,只是问司徒渊还有什么需要的。
司徒渊只是累了、饿了,并未有其他要求。
林海便不再打扰司徒渊休息,等林海回到内院的时候,贾敏一脸着急,“是谁来了?老爷连袜子都没穿,就跑出去了。”
“是那位。”林海指了指天。
贾敏明白过来了,忍不住抱怨一句,“就这么过来了,万一他出事怎么办?”
“这倒不怕,他比咱们更怕死。”林海调侃一句,安抚贾敏。
林海和贾敏草草用了早饭后,就等着司徒渊醒来。
但司徒渊醒来后,说是直接去了书房,林海只能匆匆过去了。
因司徒渊一行人隐瞒行踪,所以林海也未曾声张,林璟如往日一般去了林府,到了书房整理起林海的书案,林海喜欢看书,但经常这里丢一本那里丢一本的,林璟都是一早来收拾书本,将它们收纳好。
林璟正收拾着,听到门开的声音,扭头去看,门口的少年长眉入鬓、凤眼凌厉,周身透出些些许威严,但又因精致的相貌削弱了几分威严,平添了几分风流。
他见着房里有人,嘴角微微扬起,居高临下看着林璟,问道:“你是谁?”短短几个字,便让人觉得矜贵不可冒犯。
这是林璟第一次见到司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