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又让林家下人带着大夫在城门口等着,林海等人来的时候,行事更为便宜。
林海先让吴安等人先行回去,后续让林璟把银子给他们送回去,又让大夫看了护卫的伤,重的去医馆,轻的回林府……
林海带着兰生还有两三个下人,并林璟一同去往府衙。
兰生有些后怕,“大人,不如多带些人。”
“不必,他们不敢动手。”林海眼中闪过一厉色,“他们本来是想打个我措手不及,即便我真死了,也能掩盖,如果在我逃脱一次后,在这扬州城内出手,陛下一定会震怒。”
林海的解释含含糊糊的,可林璟敏锐察觉到,背后之后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次夫人受到不小的惊吓。”林海自言自语一句,林璟耳尖听到了这句,没想到林海这种封建士大夫还会有这么一副怜惜妻子的柔软心肠,置担心贾敏,不觉得贾敏行事出格。
林璟上辈子没有结婚,不过他想过,如果自己结婚后,大概也会成为林海这样的人吧,娶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然后爱护她、尊重她。
“想什么呢?”林海突然开口打断了林璟的沉思。
“老爷,能查到背后的人吗?”林璟问题有些天真。
“真想是什么,有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要什么真相。”林海叹了一口气,他有种预感,这次他要白遭罪了。
林璟听到林好海这番话,有些泄气。林海见状觉得好笑,还是少年人,沉不住气。
林璟迅速调整过来,准备和林海去见周铎,他知道林海让他跟着,是在提携他,毕竟不是谁都能跟在林海身边的。
知道林海要来,周铎从未这么高兴过,他心里长舒一口气,最难的已经过去了,只要人活着,万事都好说。
周铎本以为林海至少会因为此事叱责、威胁、嘲讽他,毕竟事关生死的事,但林海仿佛只是郊游回来一般,先是和周铎道谢,谢他派人去找自己。
周铎听着林海平静的语气,心里不仅没有踏实反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林海太平静了。但是他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句林海的温文儒雅的气质。
因为林海的职位特殊,为了避嫌,俩人很少私下接触,但今日一瞧,林海目光清和,语气和缓,令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感。
周铎主要注意力放在林海身上,可也分出一小部分放在了林璟身上,见到的第一眼,就心中赞叹真是耀眼,不仅是容貌上出众,还有气质上的沉稳,不见丝毫浮躁和稚气,尤其是一双眼睛,分明还是个孩子,可是如渊般深沉。
但林海并未介绍,周铎便也没问。
寒暄了几句之后,林海就提出告退。周铎注意到,林海并没有惊讶贾敏出现在府衙,因并未因贾敏的言行对他有任何歉意,反而觉得合该如此。
等林海和贾敏离开之后,蓝氏感慨一句,“往日,见林夫人只有一个女儿,觉得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可是今日一见,才觉得流言害人,林大人一进门就先望向林夫人,等林夫人微微颔首后,林大人才和老爷您说话。”
周铎并不觉得有什么,“林大人是昔日探花郎,自然多情。”蓝氏白了他一眼,径自走了,周铎忙追上去。蓝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噗嗤笑出声,“林夫人那样的才貌,林大人这样待她也不奇怪。”
周铎只觉得莫名其妙,他顺着蓝氏的话说道,“林夫人出身荣国府,她出嫁的时候,荣国公还在呢,荣国府如日中天,林家比起贾家多有不如。”他潜台词是林海当年没少借荣国府的东风,蓝氏听了轻哼一声。
林海回到家先去了书房,林丛默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林海平安无事,林丛默也忍不住小声念了句佛,林海安抚了几句,便开始处理这件事情,他要好好梳理府里,夷白到底怎么打听出来他行踪,府里还有没有其他棋子,都是眼前紧要之事。
知道深夜,林海才回到内院,贾敏已经在门口等着,廊上的灯笼透出的昏黄的光笼罩在她身上,看起来十分温暖,林海这才察觉到身上的疲倦。
他快走几步,握住了贾敏的手,贾敏的手温热,才放下心,嗔怪道:“不是说了让你先睡么?”
一进屋,俩人在贵妃榻上坐下,林海将脸埋在贾敏颈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贾敏没有说话,一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抚摸着。
“要不先吃些东西?”不知过了多久,贾敏才开口说道。
“在书房吃过了。”林海咕哝一声。
“那就先泡泡脚,解解乏。”贾敏让丫头端了热水过来,林海没让丫头动手,脱了鞋袜,又对贾敏说,“一起泡下吧,你今日也受惊了。”他方才只顾着平息自己的情绪。
林海弯腰把贾敏的鞋袜脱了,夫妻俩人把脚放在热水盆。
“今日可曾吓到了?”林海柔声问道,贾敏轻咬下嘴唇,“害怕,可是却不能怕。”
林海握住她的手,“我对不住你。”
“老爷这是把我当外人了。”贾敏嗔怪一句,“从咱们来扬州的时候,我就知道日后的日子不会平静。”
贾敏把头靠在林海的肩膀,“虽然危险,可是却舒心。”只要林海和她心意相通,她就不觉得艰难。
“日后,或许还有波澜,我准备将这件事密奏圣上。”林海沉声说道,“内院的事情,还需要夫人费心,再过一遍。”
“放心。”
林海似是安抚贾敏,又似是想起往日,抚摸着贾敏的头发。
只有皇帝特许的下级官员才能上密折,缮写时须亲自为之,不可假手于人,一切听闻皆可上报。林海先是说了自己这段时间查到的线索,又轻描淡写说了自己被绑架,最后说幸不辱命,拿到了前任盐运使留下的线索,下一步准备顺着查下去。
林海写完之后,细细看了几遍,之后才装入特制皮匣,皮匣带着锁,除了上奏折子的官员手里有,另一把只有皇帝有,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开启。
林海派了皇帝放在他这里的眼线,让他安排着送到京城。
这封奏折未经内阁便直达御前。
送走密折之后,林海和贾敏便着手清理家里的事,林海那边查到了几个眼线,背后有京城的,也有金陵的,林海又上了第二封奏折,问建宁帝如何处置这些人。
建宁帝关于第二封奏折的批复很快,上面只有几个字:“诛。”这个字力透纸背,可以看出建宁帝很是生气。
林海看了信私下和贾敏说,“有几个是皇子的人,我一直觉得棘手,只能佯装不知,晾着他们,如今正好可以趁此处理了。”
林海不知道他的第二封折子很是及时,原来建宁帝知道林海遇刺之后,便想着派人去查,因为于公,为了安抚地方官员,于私,林海是他的心腹。除了刑部的人,建宁帝还打算派出位皇子,一来历练二来安抚林海,在这位人员上,内阁却争执不休,有说让在刑部当差的瑞王去,也有说在户部当差的定王,剩下的三位王爷也不甘示弱,表示自己愿意前往。
这时候,林海第二封折子到了,建宁帝一看,除了定王,其余几位皇子都安插了眼线,他把几位皇子骂得狗血淋头后,定下了定王,让他去扬州。
可建宁帝刚定下人选,定王的马便受惊了,定王倒无事,只是手扭伤了。这事又惹得建宁帝大怒,让几位皇子都卸了差事,回去闭门反省,还道他们越不想定王去,他越抬举定王府,让定王四子司徒渊南下。
这在皇孙里头,可是头一位被建宁帝钦点去办差的,一时间定王府风头无限,司徒渊就顶着四面八方的瞩目下江南。
建宁帝本打算瞒着人,可因为定王受伤之事,反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周铎在刑部有关系,早早得知了该事,他在屋里团团转,气急败坏说道,“林如海怎么能!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直接告状呢?”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蓝氏在一边凉凉说道,“如今之计,是要知道定王四公子一行有何目的?”
周铎如何不知道这点重要,但是定王在京城一向和隐形人一样,除了当差的户部,他从不和其余五部的人有所来往。他不了解定王,更不了解司徒渊。
“陛下也是,派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过来。”周铎抱怨一句。
林海知道是司徒渊来京城之后,有些吃惊,他倒是没想到建宁帝如此厚爱定王府。定王来已经出乎意料,但也不算奇怪,因为眼线一事中,只有定王没有沾染他这个天子心腹,建宁帝因此更为看重定王。可定王无法前来,建宁帝本可以派准备当差的皇子,但他直接让司徒渊来。要知道,这位南下的人,可是能名正言顺和江南官员接触。
林海还想到另一层,建宁帝的皇孙可不少,司徒渊能被建宁帝记住,甚至越过了他的哥哥,直接给司徒渊派差使,可见司徒渊的能力,及他在建宁帝心中的分量。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封贾府给他的信,林海拆开一看,是贾母写的,说是得知林海遇袭的事,心中担忧,所以写信慰问。
林海便去内院和贾敏说这件事,可才到院子里,就闻到一股药味。
林海皱眉,问:“太太病了?”
姚黄忙道:“太太收到荣国府的信后,心情不好,气有些不顺。”
林海知道大概是贾敏娘家惹贾敏生气了,他顾忌着贾敏的脸面,便先躲开,说道:“别说我过来了。”
虽然林海未进来,可贾敏在屋里也听到说话声,见林海如此贴心,她心里又埋怨娘家几分,原来,贾敏查出自己陪房中,有和贾府下人勾连的,也有中饱私囊的,便把这些人都送回了贾府,贾母因此动怒,写信指责贾敏不知好歹,说贾敏只有一个女儿,想要把持住林家,得靠着娘家人才行,不能轻信林家人,因为一旦有别的女人给林海生下男嗣,林家人肯定向着这个男嗣的。
到了晚上,贾敏已经消气了,她和林海都心有灵犀不再提这件事。
可第二日,贾敏又动气了,因为安平公主来信了,说是黛玉准备偷偷溜回来,只是刚开始谋划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她已经教导过了,现在只是告知他们一声。
贾敏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难以置信,她第一念头是安平公主是不是再开玩笑,之后,便反复问林海,“玉儿怎么敢呀?她为什么呀?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贾敏甚至生出了要去姑苏的念头,被林海拦下了,“公主来信的目的,就是不让我们插手,如今我们过去,岂不是违背她的意思。”
“咱们的女儿长歪了,难道你不想亲自去了解。”贾敏着急说道。
“吃一堑长一智,未必是坏事。”林海说道。
“什么不是坏事,我看你就是不关心玉儿。”即便是贾敏在碰到自家孩子的时候,也会蛮不讲理。
林海还是耐心说,“在预谋的时候就被发现,说明安平公主很关注黛玉一举一动。再者,你想想安平公主当年,就该放心她能教导好黛玉。”
“你若是真不放心,打发贺来家的去就是了。”
贾敏只能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