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徐轶和杨飞松开石门,一人抓了裴诗淮一只胳膊,飞一般向后平移。
铁板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冰冷的兵器砸在脚下像被压制的雄狮,发出低声的呜咽。
地上激起的经年埋在地下的尘土带着一股别样的潮味,在密道里张牙舞爪。
裴诗淮心跳到了嗓子眼,平安脱险后缓缓下落,两位队友虽然莽了点,应变的能力确是一流。
他的胳膊被抓的生疼,虚弱道:“哥哥们,这是南莱山庄的密道,不是普通的密道,咱悠着点。”
徐轶默不作声,杨飞白了他一眼,一劫刚过,三个人慢腾腾往前,徐轶和杨飞这次学乖了,每经过一个地方,看着不对劲儿时,先往前扔几件兵器。
有时会有暗箭齐发,在空间狭小的密道内,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裴诗淮看着眼前缭乱的尖箭心慌不已,纵使有徐轶和杨飞护体,自己也有成为筛子的可能。
有时地上会有一群尖利的铁钉和铁器,如若一不小心踩上了,和拥抱刺猬没什么区别。
还有时头顶会悬着一颗巨石,若机关不被触发还好,一旦被触发,在这狭窄的小道内,除了死无葬身之地别无他选。
裴诗淮心力交瘁,不禁在心里吐槽起了老庄主。这些机关用来对付自己人,同样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让他后背一阵发凉,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你在想什么?”徐轶看裴诗淮走神,拿剑柄碰了碰他。
裴诗淮回神:“我在想老庄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拿着地图,如果他像我们今天这样,在危急的时候跑到密道里逃生,没有地图该怎么办。”
三个人在地底下跑来跑去,路走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机关都碰遍了,但好像一直没走到想去的地方,有时两条路都模糊的吻合司南指示的方向,只能凭感觉随便挑了其中一条,别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头顶是什么地方,连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还是未知。
裴诗淮清楚他的义爹心眼只可能比他多,不可能比他少,如果他像他们一样遇到紧急情况跑到了这里,在地下的层层迷宫中,会如何逃出去?
心中疑虑丛生,裴诗淮趁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看着墙壁上的纹波,徐轶随着他望过去,突然问杨飞将手里的火折子要了过去。
这里有的地方是土壁,有的地方是石壁,但当初在建造时,都被细细打磨过,表面的纹理各式各样。
徐轶发现在复杂的纹理下,藏着生动的图画。这些图画隐藏在密密麻麻的墙纹里,乱糟糟一团,不仔细看不会发现。
他面前是一座小房子,四周画着几件衣服。
“洗衣坊。”裴诗淮认了出来。
小时候觉得五颜六色的布匹很好看,他常往这儿跑。谢天谢地,这个地方离后院和后山的出口不远。
裴诗淮斟酌着措辞,不能在徐轶面前表现出来他对这个地儿很熟,只能谨慎地说:“我记得我们从前堂出来往后眺望的时候,看见一个地方挂着很多色彩明艳的衣服,就在后院旁边。”
经裴诗淮这么一提醒,杨飞似乎想了起来,说:“是,旁边还有一片竹林。”
他们按密道里隐晦的指令往前走,越走越开阔,走到下一个岔口时,杨飞对着墙上的画沉思了起来。
裴诗淮问:“左边是哪里?”
杨飞奇怪地答:“这里没有画地方,画了一个元宝。”
裴诗淮灵光一闪:“该不会是藏宝贝的地方吧?”
他和杨飞面面相觑,朝左走去,被徐轶一手提着一个拎了回来。
“如果真是山庄的藏宝地,我们不应该进去,先离开这里,以免生变。”徐轶沉沉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传来。
传闻中南莱山庄富可敌国,杨飞抓心挠肺的想见识见识,他回头看着徐轶说:“王爷,我们一分都不拿,只瞄一眼开开眼界。”
南莱山庄堆金叠玉,有万贯家财,传言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山庄究竟有多富得流油是普天下人都想知道的八卦,徐轶同样犹疑了。
他正纠结,裴诗淮已经摸着墙走了过去。他也想看看,这里藏着什么宝贝。
小时候他问过老庄主,他们家地底下有没有埋着宝贝,老庄主说还真有。
小裴诗淮问:“埋在地底下?不怕别人偷走?”
老庄主笑:“别人的东西不能乱拿,乱拿了会给自己惹祸的。”
老庄主这些年一直警醒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财不外露,绝不招摇,是万恶之源,财欲又排前三。
裴诗淮一路往前走,老庄主把他抱在怀里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淡淡地说:“朝前走吧,这里不能进。”
杨飞正心潮澎湃,脑海里的金山银山终于要有画面了,他不解,问:“为什么?”
裴诗淮指着石墙:“密道狭隘,大部分地方只容一人通过,明显是为了逃生设计的,而不是存放金银财宝。”
杨飞仍抱有一丝希望:“如果谢庄主不想把金银珠宝运出来,只想放在这里存着呢?”
裴诗淮挑了挑眉:“往自己老巢里藏好东西,不是好地方,这是一个局,我们进去大概率出不来。”
他们朝石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顷刻间,从地上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杨飞转过了身:“好好好,不……不进去了,还没开门怎么就有地方炸了?”
“雷电声。”徐轶收起思绪又认真听了片刻,地表如有巨龙咆哮,一声接着一声,“我们赶快出去。”
这里离后院很近,距离后山也不远,他们沿着墙壁上标的地方匆匆往前走,大致到了目的地。
杨飞后退,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头顶凌空一脚。
裴诗淮不解地问徐轶:“怎么在这里停下来了?”
徐轶看着裴诗淮的眼睛:“我要救几个人。”
头顶被踢开,杨飞率先飞了上去,裴诗淮看着徐轶,先开口:“你先上去,我慢慢爬。”
徐轶赶时间,没空和他折腾,拦腰将裴诗淮扛了起来,扔给上面的杨飞。
裴诗淮:“……”
杨飞将裴诗淮从洞口拉了起来,到了地上之后,裴诗淮立刻打了个寒颤。
外面大雨倾盆,雨势瓢泼兜头浇下,浑身上下立马被淋湿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大的一场雨将山庄里烧起来的火彻底浇灭了,看地上的积水,大雨早已下了一段时间。
裴诗淮悬着的心落下来一点。
远处不再有火光,只有空气中混杂着烧焦的木材的味道,被雨水越冲越淡。
豆大的雨珠砸的裴诗淮睁不开眼,他问徐轶:“王爷要救谁?该不会是假冒家仆闯进山庄的人吧?”
徐轶脸色肃静,杨飞学了三声虫鸣。
裴诗淮皱了皱眉,他有一个不祥的猜测。
半晌过后,三个人从树丛里狼狈的钻出来,看见徐轶,立马要下跪。
徐轶制止了他们:“先下去。”
裴诗淮跟着他们又一头栽进了密道里。这一次他不是主动的,他是被迫的。
三人极其狼狈,被雨浇的全身湿透,说话时牙关都在发颤。
徐轶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们怎么在这里?”
角落里的裴诗淮瞪圆了眼睛,原来徐轶也不知道这伙人混进来想干什么,他安静待在一边,默默听着。
为首的一人答话:“王爷,我们奉大将军之命来这里打探消息。”
徐轶猜到了,联想到前些日子萧雪巍和他说过的担忧,不难想到他会亲自派人来这里查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派出的这三人全是猛将,身经百战。
他白天在路上和提桶的家仆偶遇时,便觉得中间那人的侧脸似曾相识,晚上山庄混乱不堪,护院带人追击假冒之徒时,徐轶心里隐隐不安,直到后来听到了他们相互之间传递的暗号,更加确定是自己人。
徐轶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关切道:“只有你们三个人吗?”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
“让杨飞带你们出去。”徐轶干脆道,“出去后赶紧回西北,不要再闯这个是非地了。”
为首的人犹豫了,低落道:“王爷,山庄的所有出口,院墙都有人把守,机关全开,我们仨未必能全活着出去。”
杨飞直接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可见平日关系亲密,他朝仨哥们招了招手:“兄弟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在三双充满疑虑的眼睛中,杨飞得意地说:“这是我们发现的密道,能将你们送到后山。”
杨飞洋洋得意,裴诗淮在心里哼笑一声,是他,带着他们发现的这条密道。
三人喜出望外,看到了蓬勃的生机,时间珍贵,杨飞带着他们往前走,徐轶忽而将他们叫住。
“等一下。”
狼狈的三人回头。
“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哪怕在如此情境下,徐轶仍腰背挺直,眼神坚毅,临危不乱,他淡然问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在这里查出什么了吗?”
角落里,暗处的裴诗淮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