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瑜天天盯着家里两只羊的时候,时间却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仿佛一眨眼的功夫,村里的年味便越来越浓。
有句俗语是这么说的,“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由此可以看出过年就是从腊八节开始的。
腊八节早上叶老太早早起来煮了一锅粥,那锅粥比起富贵人家粥里丰富的食材来说显得十分平平无奇,但味道却很是香浓,不甜不咸,就是谷物本身的味道。
叶瑜捧着碗喝粥的时候还留意了一下粥里的粮食,有大米小米、黏大碴子、绿豆红豆、花生杏仁,甚至还有几颗莲子和大枣,看样子他奶应该是把家里所有种类的粮食都放了一部分进去。
再配上萝卜干,吃起来别提有多惬意。
叶老二沿碗边吸溜一口粥,“今天我再去一趟下网的地方,上次去渔网里没进去鱼,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
“若是捕到鱼了,咱中午就煮汤吧,就用那个冻豆腐,吸满了汤味道是真好。”
自从天冷之后,冻豆腐就成了他们村里最常见的吃食,几乎没人不喜欢,炖汤的时候放一块进去,啧啧,那滋味真是美滴很。
叶老太看他一眼,“有腊八粥喝还堵不住你的嘴。”
叶老二也不恼,嘿嘿一笑,“这不是冻豆腐实在是太好吃了吗。”
叶母却是就此谈起了豆腐生意。
“如今豆腐已经在县城里颇有口碑,咱们村都得了个豆腐村的名号,而且确实是冻豆腐卖的更好些,我听说旁的县城里也有人来买豆腐了。”
这件事是可以预测的,虽然这个年代交通通信并不方便,但是黑河县里也有不少行商,随着他们的口口相传,别的地方的富贵人家便有不少遣人来买豆腐。
再加上一些行脚商会来村里买豆腐,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冻豆腐放框里好几天都不带坏的,他们也借此能把豆腐涨价卖给更远地方的人。
当然如果天气炎热起来,这豆腐可能就卖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了。
在叶瑜看来,他们村已经有生产作坊的雏形了,只是碍于信息传递的不通畅,豆腐还没有广为人知。
“咱们家的卤味也有不少其他地方的人购买。”
卤味铺子最近实在忙碌,叶父他们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毕竟临近过年,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客人手最松的时候,忙了整整一年,可不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或者当孩子吵着要吃卤味,做家长的也不忍心拒绝,这样一来,这个人买一点那个人再买一点,积少成多的情况下可就不少了。
然而这样就出现了个大问题,叶老二收来的鸡鸭蔬菜已经开始供应不上卤味铺子的需求了,有些客人要是去的晚的话就什么都买不到。
但这问题暂时还解决不了,得等规模化养殖成气候才行。
叶老头放下碗,“买的人多是件好事,豆腐这种吃食迟早会传播起来,前头有酱油村,咱们这豆腐村也挺好的。”
这顿饭最后就是以叶老头这段话结束的。
吃完饭叶老二就带着网兜去了柳河上游,这次他运气不错,渔网里已经有了好几条鱼,其中有几条还不足巴掌大,他便给放生了,最后只拎回家两条大鱼。
那两条大鱼分别是鲤鱼和鲢鱼。
鲢鱼头大,适合煲鱼头汤,跟冻豆腐一起炖的鲢鱼既鲜美又滑嫩,尤其是鲢鱼头上的肉,在嘴里一抿就化了,顺着食道滑下去,能一直熨贴到胃里。
只是有件事值得特别注意,那就是鲢鱼的胆汁有毒,严重者甚至会导致死亡,因此在煲汤前必须要把鳞片和内脏全部去除。
叶瑜还是第一次吃鱼唇和鱼眼,他用筷子戳了戳眼窝,将其挑出来放进嘴里,味道跟鱼肚子上的肥油很像,都说鱼眼可以明目,但其实效果就是见仁见智。
至于鱼唇倒是比鱼眼要好吃,滑嫩细腻,嚼起来的时候又韧又脆,就跟吃软骨似的。
接下来就是整个鱼头最鲜嫩的地方,腮边肉,只有核桃大小,嫩得出奇,不得不说是上天的馈赠。
其实吃鲢鱼头的话还应该吃鱼脑,但这个叶瑜实在是吃不下去,不管是什么动物,他都不会吃脑花,一来心里膈应,二来就是可能会有寄生虫,属实不安全。
吃完鱼头再喝汤,热热的汤一口下肚,鲜美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萦绕,再配上一块冻豆腐,那就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满足。
一条鲢鱼被叶家人全都吃光了。
吃了鱼,接下来几天还是在喝腊八粥,转眼就到了小年。
一进入腊月,村里就准备杀年猪了,他们村子养的猪都是开年的时候全村一起凑钱买的,并且负责喂养的人家一年一换,这样一来哪家都不占便宜。
“今天村里负责养猪的人家准备请杀猪匠杀猪,我得过去帮忙。”
叶老太收拾利落后嘱咐道:“今天早饭吃得晚,正好中午就不用吃了,下午直接过去吃杀猪菜。”
叶瑜喝完最后一口粥,举起手问:“奶,我能跟你一起过去吗?”
他还没见过杀年猪呢,心里有点好奇。
叶老太戴上帽子,揉了揉叶瑜的头,难得没同意他的请求,“杀猪血呼啦擦的,没啥好看的,你一会就在家里待着,或者跟你哥一起出去玩。”
“那好吧。”叶瑜虽有些遗憾,但也能理解。
叶河也说:“杀猪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跟我一起去蹬冰滑子,我跟你说可有意思了。”
因此叶瑜吃完饭就跟着叶河几人去了柳河,而家里的女孩们因为太冷所以不愿意出门。
此时的河面上人不少,一个个玩得热火朝天,有在蹬冰滑子的,也有在抽冰嘎的。
看他们那样子大冷天的硬是玩出了汗。
他们三个这次带过来的是冰嘎和冰滑子,冰嘎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陀螺,底部镶嵌的滚珠可以保证冰嘎在冰面上被麻绳抽动时始终旋转而不会倒地。
至于蹬冰滑子则是一种利用辅助工具的滑冰形式,冰滑子本身是一块跟脚等大的木板,用结实的麻绳固定在脚底,这样一来就可以一只脚蹬木板滑行一只脚踩在冰面上。
这两样玩具固然很简陋,但在叶家村所有人看来,却实实在在是他们童年的记忆。
叶河被冷风一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咱们玩什么?”
“我想抽冰嘎。”叶敬眼睛亮晶晶的说。
叶瑜点头,“我也想玩这个。”
“行。”叶河爽快的应声。
紧接着他蹲下把兜里的冰嘎放在冰面上使劲一转,在冰嘎剧烈旋转起来的时候,一甩手里的木杆鞭子,将其狠狠地抽动了起来。
“啪啪啪。”一连抽了三次,越抽冰嘎旋转的速度就越快,到最后就稳定在了一个速度上。
叶河边抽边教,“我跟你们说,抽冰嘎也有技巧,抽的时候要尽量往边上抽,要用巧劲,光有蛮力的话会把冰嘎的平衡破坏掉,这样的话冰嘎就会倒下来。”
冰嘎在冰面上快速地旋转着。
教得差不多了,他就把鞭子递到叶敬手里,“你俩一人先试一次。”
叶敬接过之后学着叶河的姿势抽向已经开始减速的冰嘎,结果第一下只抽中了冰嘎下面的冰层,溅起点点冰粒,使得冰嘎在冰上跳动了一下。
他脸一红,连忙瞄准冰嘎又抽了一次,这下倒是抽中了,然而不知道为啥,冰嘎竟然被抽得晃动起来,差点倒在冰上,幸好最后还是稳住了,只是速度却越发的慢,很快就倒在了冰面上。
“别急,多抽几次找到手感就好了,其实很简单的。”叶河安慰他,“别使那么大的劲,抽的时候要斜着抽。”
叶瑜倒没急着上手,他先是观察了叶河和叶敬抽冰嘎的不同之处,等心中有谱之后才接过鞭子。
虽然他第一次抽的时候冰嘎也在冰面上晃动几下,但好歹算是成功了,说实话玩起来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叶敬并不笨,他玩过几次也上手了。
他们兄弟站在冰面上轮流抽冰嘎,没一会儿就都熟练了,冰嘎在冰面上滴溜溜地旋转着。
玩了一会,叶瑜便跺跺脚,他现在穿的鞋子叫乌拉鞋,是用锤软的乌拉草絮垫在猪皮靴鞋之中而做成的。
肯定比不上现代的靴子保暖,但是效果已经算得上是不错,除了外表难看以外,没有其他的缺点。
他脚上这双是去年在集市上买的,满打满算穿了两个冬天,到现在还是十分保暖。
说起来乌拉草在他们家这块属于遍地都有的一种杂草,幼嫩时可以作为牛马的饲料,成熟之后也可以用来编织或者作为填充物使用,现在叶瑜睡觉的炕上铺的就是乌拉草垫子。
叶河看到叶瑜的动作,询问道:“要不要上去暖暖身子再玩?”
叶敬显然意犹未尽,叶瑜也摇头,“没事,我还不冷。”
正当他们三个准备继续抽冰嘎的时候,岸上突然传来呼喊声,“宝哥儿!”
叶瑜听见他的名字后立马望过去,只见两个包得跟肉团子似的小孩兴奋地从岸上跑过来。
到身前时他才看出来这两人是叶明辉和叶栓。
“本来我俩是去家里找你们的,听苏奶奶说你们在柳河玩,所以我俩就过来了。”
叶老太本姓苏。
今年养猪的人家正好轮上叶栓家,所以叶老太就是去叶栓家帮忙切酸菜。
叶河闻言点点头,随即问道:“一起玩不?”
叶明辉提议,“正好人多,咱们来蹬冰滑子吧,比一比谁最先滑到岸边。”
冰滑子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基本上人手一副,因此叶栓的提议瞬间得到了冰面上所有孩子的同意。
叶河跃跃欲试的同时还不忘对两个弟弟说:“你俩没玩过,要不就别参加了。”
叶敬摇摇头,“我想玩。”
叶瑜也说:“重在参与嘛,我们跟在你们后面滑一下就行。”
“那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摔了。”
叶瑜的冰滑子是他爹亲手做的,又精美又好用,他将冰滑子固定在右脚上,并且在冰面上走了两步,先稍微适应了一下,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玩。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足足有十几个孩子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随着一声令下,他们犹如猛虎出山一般一滑而出,叶瑜只感觉身边有风吹过,再一看的时候他已经远远落在了最后。
他也没想着得第一,因此在最后也很是游哉。
根据他的观察,那些滑在最前面的都是有技巧的,像他哥叶河就是滑行的时候身体往穿着冰滑子的脚那一侧倾斜,另外一只脚则用力蹬地,这样两只脚轮换着来速度就很快。
当然也有摔跤的人,但他们都跟没事人似的,摔倒后不用别的人扶,自己一打滚就重新站起来了。
最后果然是叶河第一个到对岸。
叶河过线之后欢呼一声,“我赢了!”
其他人都输得心服口服,有人上前拍了拍叶河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厉害。”
叶河闻言笑得越发开心,他对着两个弟弟自豪地说:“怎么样,你哥我厉害吧。”
叶瑜赞道:“很厉害。”
叶河应该就是那种天生适合运动的人,他跟二叔一样都天生大力,估计是祖辈遗传下来的。
一群小孩在河面上疯玩了半天,直到有人找过来的时候他们才作鸟兽散。
“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没闻到香味啊,杀猪菜已经做好了。”
来的人是叶栓他娘,她把冰面上的孩子都给轰走了。
叶瑜三人也不例外,他们先是回了趟家,把东西都放回去,然后才去的叶栓家吃杀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