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雪薇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有一小块淤青,是那天晚上被掐了一把后的遗迹。
而罪魁祸首的名号天天在她耳边被提起。
和之前大大咧咧的行事风格不同,孤云如临大敌,努力和景王府的仆役婢女们搞好关系,打听那天晚上那个狐媚女的消息。刚有些许猜测,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乔雪薇这里嘀咕。
于是关于那夜神秘女子的身份,乔雪薇听到了不少版本。
一开始说是哪个胆大的、想要□□景王的婢女,但这么久也没见景王对哪个婢女另眼相待。
后来又说是某个倾慕景王的江湖侠女,可倾慕也不可能和景王一夜风流就跑吧,那景王岂不是让人白嫖了?
最后连湖中鲛人精灵的传说都编了出来,还惊动了宫中。
“苏妃娘娘一大早就带着太医来了,”孤云神神秘秘地说道,“听说殿下宠幸了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婢女之后,又病倒了。”
乔雪薇眼神一动:“他病了?”
“可不是,”孤云掩着嘴,也不知道就她们两个人的屋子里她防着谁,“那女人来无影去无踪,都说是湖中怨鬼,幻化成婢女上来吸走殿下好不容易积攒的阳气,然后殿下不就又病了吗?听说这次苏妃娘娘不仅带了太医,还带了钦天监的徒弟来呢。”
钦天监这个职位在原身的印象里负责一些鬼神之事,从祭祀到驱鬼全是他管,宫中有什么巫蛊之事,也是钦天监来断定是不是真有效果需要做些措施消灾解祸。
但乔雪薇此刻关心另一件事。
“那殿下现在从湖上出来了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她根本就没去过景王的住所,怎么能知道他住湖上呢?
可孤云却没有对她这句话有什么怀疑和疑问,极其自然地顺着她回答道:“这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殿下住湖上可是当年圣上去祈福时解出来的神谕,关乎国家社稷,怎么可能随意变换住处呢?”
乔雪薇一愣,这景王住在湖上还有说法?
她迟疑道:“当年也是钦天监解的这个神谕?”
“哎呀,小君你忘啦?”一提起神神鬼鬼的东西孤云就来了兴致,“当年不是每年都有水祸,陛下新年祭天祈福,给出的神谕说有龙可镇水,钦天监解出的方法就是以带着龙气的皇子命格去镇水,当时算了一圈,就景王命格相合,钦天监又算出来这皇子命中缺水,所以陛下果断给景王封王赐府,赐了这多水的府邸给他,然后景王殿下自己又提出来住湖水中,当时陛下十分感动,直接让连夜修了这水中岛和楼阁,景王殿下住进去当年水祸就没了,一直到现在覃江都老老实实的,只是景王的身体却慢慢地不太好了。”
所以看起来像是景王牺牲了自己的身体换取了覃江两岸安稳,所以才有了那个“倾慕的女侠”谣言版本?
可是……
乔雪薇仔细回顾孤云给出的信息,她怎么感觉,这一堆事儿里面,钦天监的存在感有点高?
“哎呀,不对,我不是来说这个的,”孤云又拉起她的手,热切地说道,“小君你知道吗?今天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
在原身的记忆中,大奕朝皇后早薨,现在独掌后宫大权的,就是把原身送进景王府的这位苏贵妃。
“小君,”孤云眼睛里闪着希冀,“贵妃娘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贵妃给她做主?
乔雪薇想起来了,就是贵妃合了原身和景王的八字,为了给景王冲喜所以才把她嫁了过来。
不过景王一直把贵妃赐下的人放在西院晾着,看起来很不给贵妃面子,所以孤云才说贵妃要“为她撑腰”。
可乔雪薇却觉得没那么乐观,毕竟在她看来,贵妃要在乎早就下令了,这次来多半也就是为了那什么传闻而来罢了。
但到了傍晚,几个仆役和婢女来到了冷冷清清的寒梅院。
院子里唯一的那株白梅花朵凋零得差不多,叶子已经长了出来,被仆役们来来回回蹭着新叶,最后一朵梅花彻底被蹭到地上,然后又被踩进了泥土里成了肥料。
贵妃走后,景王就下令让这位自从抬进来就偏居西院的侧妃搬到东院,还派来了几个仆役和婢女,过来帮乔雪薇收拾东西。
乔雪薇根本不知道原身带了多少东西,幸好有孤云帮着清点,她看到那抬出去的一箱箱东西,还有几个妆奁,才知道原身的陪嫁也不少。
“这些都是当年梅姨娘留下来的,”孤云一边帮着收拾一边说道,“梅姨娘跳梅兮舞的那件望梅裙也在,本来奴婢想把那件裙子拿来给小君当花繁节的舞裙的,但是……”
乔雪薇看到孤云手里拎出来了一件长裙,那长裙是粉白色的,就像交织种下了白梅和美人梅的梅林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那裙子,触感十分轻盈,落在手上就像是没有分量一般,裙子上还坠着些珠宝,不用小蓝分析成分也能猜出来这些珠宝价值不菲,但这些珠宝并非完好无缺,有的珍珠只剩下半颗,有的宝石被撞得坑坑洼洼,乔雪薇轻轻把它展开,发现这轻盈的布料下摆被粗鲁地撕开,这裙子不是一件完好的裙子。
就在她准备把这裙叠回去的时候,心头好像被什么一撞,有些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这件裙子被人破坏的场景,而破坏的人……
乔雪薇伸出手,拎起这裙子的一角,眼睛里看到的和闪回的画面重合。
“是原身破坏了裙子,”小蓝在她脑海里说道,“存储这部分记忆的海马体受到了损伤,但是能通过触景生情之类的效果,恢复一些画面。”
乔雪薇不解,这么好的东西,原身为什么要毁掉?
可是再多的信息也没有了,她只好把这件裙子叠好,放回了箱子里,让人把箱子抬走。
原本看着那么多的箱子和妆奁,乔雪薇以为虽然原身家里可能不待见她,但还是看在景王的面子上给她准备了嫁妆。可现在孤云说这些都是原身生母梅姨娘的,那看来这些充当她嫁妆的东西,恐怕是乔家主母为了把她们母女的东西彻底清理出去而假借的“嫁妆”之名罢了。
不过,原身的母亲竟然有这么多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件能称得上宝物的裙子,那按理说应该也不是很差钱,有钱人家女儿,为什么会去给一个小小侍郎当妾室?甚至,原身的母亲进乔府为妾室的时候,说不定乔侍郎还没有做官到侍郎这个级别呢。
“收好吧,”乔雪薇轻轻叹了一口气,“花繁节的事,先不要着急。”
“也对,”孤云十分乐观,“现在小君去东院住,自然能有机会见到殿下,那花繁节上也没必要去挣什么出头的机会啦。”
乔雪薇闻言笑了笑,没有接话。
仆役和婢女的动作很快,到晚饭之前乔雪薇就搬进了东院。
景王给她安排到了东院最偏僻的祈云轩里,乔雪薇进来的时候就默默掐了下时间,从祈云轩走到东院的门口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孤云对此不太高兴,可一想到从西院到东院那可是实质上的突破,又勉强接受了这个新住所。
乔雪薇听到孤云小声嘟囔:“没事的,以后等小君当了正妃,看谁还敢这么对待小君,那些狐媚……”
后面的她没听清也能猜个大概,乔雪薇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是孤云又擅自给她定了什么宅斗目标了吧。
祈云轩里的东西被婢女和仆役打扫好,甚至连晚饭都提前准备好了,乔雪薇吃完晚饭后准备去看看这祈云轩的地形,却不想其中一个婢女没有走,而是微微欠身行礼:“乔小君,王爷有请。”
“小君!”孤云有些激动地抓住了乔雪薇的手。
乔雪薇自然明白孤云的意思,已经一更天了,这个时候景王召她,孤云自然以为是让她去侍寝。
可乔雪薇却想起了之前那个男人对她说的话。
“下次不要再自己找过来了,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召你。”
现在是合适的时机?
婢女带着她往那湖的方向走,然后停在了竹桥的一段,对她作了个手势:“乔小君请。”
乔雪薇看向那长长的竹桥,这座她上次匆忙跑过的竹桥在月光下泛着青色的光芒。
她对婢女道了谢,缓步踏上了竹桥。
月亮比之前要饱满许多,星星也更加清晰,一阵微风吹来,墨色的水波晃动,水波轻轻叩击了一下竹桥底部,竹桥发出声响和些微的震动。
这次不用奔跑,乔雪薇感觉自己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头。
她下意识地抬头,以为会看到和那个晚上一样的影子,可是阁楼空空如也,连灯都只有一楼亮着,这次趁着月光,她看清了阁楼的门匾——皓月阁。
乔雪薇走到门口,从门里飘出来一股味道,这股味道让她想起了那个男人身上的清香,这气味就像是那股清香的浓郁版,可这味道浓郁起来,便不再清爽,而是带着厚重和苦涩。
她看着这门,下意识地伸出手敲了敲。
门被打开,一个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但莫名带了一丝贵气的婢女出现在门后。
这婢女的穿着和景王府的婢女不同,虽然制式和配色乍看一样,但能看出来用料和绣上的纹路要精致许多。
乔雪薇一愣,这婢女看起来应该比景王的年纪都要大很多啊,难道是苏贵妃要严防有狐媚婢女所以把贴身伺候的婢女都换成了年长的?
啊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赶紧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自己的大脑,干咳了一下,说道:“是殿下让我……”
“小君请,”婢女给她让开了位置,面带无奈的微笑道,“殿下不肯喝药,还请小君劝劝殿下。”
不肯喝药?
乔雪薇迈了进去,听到里面传出了咳嗽声,同时,小蓝提示信号再次连接上了
乔雪薇只来得及跟小蓝嘱咐尽量多下载点数据,然后就跟着婢女往里屋走,越走那味道越浓郁,跨进里屋,她看到那木床之上躺着的人。
乌黑的头发散在他身后,好看的桃花眼此时紧闭,削瘦的脸上带着些灰败的色彩,原本红润的嘴唇此时有些发白干涩,时不时地咳嗽两下。
乔雪薇有些惊住了,怎么才几天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景王睁开眼,那乔雪薇曾经在黑暗中看见过的明亮眼眸里此刻布满了血丝,他看向乔雪薇,又看向那个婢女,嘲讽地笑了下:“母后强行塞给我个侧妃我接着了;母后说让我不要把她冷落在西院,我让她搬进东院;还不够吗?难道现在还要强行让我和她圆房吗?”
乔雪薇一怔,不是景王叫她来的吗?
她立刻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带她进来的婢女,
那婢女此时略带抱歉地一笑,但却不容质疑地说道:“娘娘说了,侧妃也应该尽侧妃的职责,没道理景王府这样养着个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