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的行事作风,&nbp;&nbp;实在是出格得很。
在现代时,李鱼也并不是一个温柔和顺的“好女儿”。
生长在她这样的家庭里的女孩子,若是没有十成的狠心和毅力,&nbp;&nbp;都会被拖到泥潭里起不来,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nbp;&nbp;全供养了弟弟买房买车娶媳妇。
像她,在大城市里找到了高薪的工作,&nbp;&nbp;她妈妈便打电话给她,厚颜无耻的叫她上交工资,&nbp;&nbp;李鱼当然拒绝了她,&nbp;&nbp;等到了后来,她和这家人图穷匕见之际,她妈打电话来辱骂她、四处企图找到她的工作单位去闹。
而李鱼也很疯,家里各种和稀泥的亲戚在微信问个不停的时候,&nbp;&nbp;她直接反手把她妈辱骂她的聊天记录甩过去,&nbp;&nbp;叫他们连句“好歹是一家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为人情商高、处事灵活,有底线,但骨子里却似乎永远都在压抑着一种愤怒,一种“凭什么我的命运是这样”的愤怒。
如今行事如此出格,似也有畅快发泄的意思。
她笑得脸上都浮起了病态的嫣红,这嫣红顺着她苍白的脖颈,没入到了她的衣服领子里。
一点红双手抱胸,&nbp;&nbp;立在一旁,&nbp;&nbp;居高临下地盯着李鱼,&nbp;&nbp;脸色平静,&nbp;&nbp;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突然之间,&nbp;&nbp;他猛地转头,&nbp;&nbp;一口青莹莹的掌中剑已挡在了身前,只听当当当一阵乱响,数十根惨碧碧的毒针已落在了地上。
一点红只看了一眼,立刻看出这乃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那暗处的人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一点红来的。这些人似是恨毒了一点红,竟是多连一秒都不愿意叫他活。
李鱼也已站在了他的身边,刚刚的快意已不见了,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十几根毒针,面色沉了下来。
一点红只道:“在这儿等我。”
说着,便朝着那树荫掠了过去。
他虽然已知晓了李鱼的本事,可以前养成的习惯却仍没有改变,因此遇到了事情,他是绝不会想到让她出头的。
李鱼反应过来之后,紧紧地跟了上去。
树荫之后,一点红已同数十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这些黑衣人出手狠辣、招招都是毙命的狠招,凌厉的剑气带着冰一样的阴寒,金属发出刺耳的颤鸣之声。
一点红作为天下杀手之中最有名的那一个,自然并非等闲之辈。他虽身子没大好,但仅仅过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些黑衣人就已全被他杀死,甚至都没要李鱼出手。
他无甚所谓的一甩剑,剑尖便有一串血珠落下。一点红回头,语气平平地对李鱼道:“回去吧。”
李鱼点了点头。
回去之后,伤口好的差不多的洁癖一点红大爷终于可以要水洗澡了。大大的浴桶被搬进来,热水蒸腾着翻起热气。
一切都很好,唯一的问题是,李鱼和一点红现在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一点红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李鱼就坐在榻边上,她已把外衫脱了,只余下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用一根五色丝绦系在腰间。她赤着脚,脚踝细的好似叫人一捏就会碎似得,而与那种易碎的苍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圆润脚趾上染着的艳色蔻丹。
蔻丹一晃一晃的。
她还笑着道:“你不是要洗澡么?怎么不肯解衣裳?难道是等着我来帮你?”
一点红野狼般的眼眸之中几乎在刹那之间暗了下来,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李鱼,好似要把她从里到外都刺穿一般的看,如果此时此刻细看他的话,便能看见他的喉头正轻轻地滚动。
李鱼说话,总是这般大胆的。
可这一次,一点红却没有说她“胡闹”,他的目光灼灼如火地盯凝着她,半晌,忽然一字一句道:“我叫你来帮我,你会来么?”
他一直记得她给他渡水喝,那时候他已醒了,只是那蜻蜓点水实在是叫他不忍睁开眼。
一点红的嘴角想勾起来,却又生生忍住了。
从那时候起,他就明白了,他已经跌倒在了她的裙下,再也爬起不来了。
他如火一般的目光盯在李鱼的脸上,任谁也看得出他目光中延绵的情绪。
可他却看见李鱼的目光退缩了一下,她的笑容忽然之间变得有些怅然、有些迷茫,这情绪转瞬即逝,下一秒,她就瞪了他一眼,似是嗔怒一般地道:“那我才不,你自己解。”
说着,就躲进了碧纱橱里面,再没言语。
一点红的脊背忽然僵住了,他浑身的热血似也已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
碧纱橱是可以模模糊糊看到人影的,所以一点红就看到李鱼窝在碧纱橱里,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的。
为什么呢?一点红想。
是他的意思太明显?是她被他忽如其来的试探吓住了?还是说她……还不想接受他的意思……?
他杵在原地,半晌都没动,直到李鱼气急败坏地在碧纱橱里道:“你还不动,水都凉了,难道你担心我偷看你洗澡不成?”
一点红勾了勾嘴角,慢慢地解开衣服,跳进了浴桶里开始洗澡。
他忽然又放松了下来。
他并非是容易放弃的人,既已认准了,在确定李鱼对他连一点点情谊都没有之前,他是绝不会放弃的,就像那荒原行走的野狼,只要叼住了猎物,是绝不可能轻易松口的。
而李鱼是怎么想的呢?
李鱼若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一点红,那也是绝不可能的。这个男人是她在这个陌生、危险的世界中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的前路实在茫然,与这世界的联系也实在薄弱。可一点红始终都在身边,就叫她觉得安定。
但……但李鱼是一个性格缺陷很严重的人。
幼时的生活,求而不得的父爱母爱,让她变得格外的乖巧、优秀,她总是不停的自我催眠,告诉自己父母之所以对她不好,只是因为她还不够好。
可是长大以后,她明白了,她之所以得不到父母的爱,是因为父母根本就不爱她,所以她也不应该舔着脸去爱她的父母,他们对她,不过是名为亲情的绑架和吸血。
缺爱的女孩子,总是分外容易成长成为一个渴望爱的女人的,一句甜言蜜语、一点点的好,就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奉献出一切。
李鱼并不想变成这样,所有她对让自己心动的人有着别样的警惕和……恐惧。
生怕自己也会变成那种可怜的女人,生怕她付出之后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她虽然温柔、情商高,办事利索,但内心里是从不愿意付出一点点真感情的。而且在她人生的二十多年之中,她也从没遇到过什么叫她很心动的人。
但一点红让她觉得安定。
待在他身边时,她就会觉得开心。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和自己实在是有点像,或许是因为看一个冷漠的男人如此包容她实在是感觉太美妙。
李鱼心里乱糟糟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高兴是高兴的,可抗拒却也是那么强烈。
她叹了口气。
一点红冷不丁地开口道:“莫叹气。”
他已洗完了澡,换上了新衣,躺在了榻上。
他的语气平和,倒是听不出有什么生气或者不忿的情绪来,反倒是让李鱼听出了一点……无奈的感觉。
她心中一动,就像从碧纱橱里向外头看一眼,看看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她的辫子尾巴探出去一点点,一点红斜眼朝这边看过来,又看见那毛茸茸黑亮亮的辫子尾巴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一点红死死地盯着,半天没挪开视线,直到天都快亮了,他才慢慢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