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刀估摸着如果在现代恐怕已经快到凌晨十二点了，自从回到这个古代世界，很少会睡这么晚。
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新年的钟响了。
实在是太困了！黎小刀窝在又香又松软的被窝里，感觉自己立刻马上就能睡着。
但是等相公终于也躺下的时候，她还是猛地一下清醒过来。
“怎么样？他的字好看么？”黎小刀翻个身，面朝刚躺下的相公，满脸笑容地问他。
“嗯？”裴芝奇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娘子说的是方才在主厅，见到的扶国亲王祝呈的亲笔信。
他平躺着，轻轻笑了：“方方正正，苍劲有力，是一手好字。”
“都说字如其人，相公，依你看，这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黎小刀继续津津有味地提问。
“嗯……至少是个正直的人吧！”裴芝奇微笑道：“不过字迹也仅能参考而已，单单以字为准来看人，也难免会有失偏颇。”
“有道理”，黎小刀胳膊甩到被子上面，抱住“相公抱枕”，房间里的炭火烧得很热，即使侍女按她的吩咐开了小扇窗来透气，仍然有些燥热，胳膊甩在被子上面一点也不觉得冷。
裴芝奇也将外侧的手拿出被窝，拍拍娘子的手背，轻声道：“娘子困了就睡吧，今日辛苦了。”
黎小刀笑着叹口气：“我现在确实困得不得了，但是眼睛想睡，脑袋它不想睡。相公，你说，你比现在的世子年龄大，那如果王爷认了你，岂不是要换成你做世子了？最近这些日子我就像梦游一样，直到现在，躺在这香香的被窝里，我还是感觉有些恍惚。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相公，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裴芝奇微笑着答道：“打算嘛，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明日起，好好读书，还有一个月便是会试了。今日侍卫告诉我，大长公主府里有个训练用的小校场，早上我也可以先去那里习武。”
黎小刀把脸埋进被子里，一边吸收侍女们给被窝熏过的香气，一边喃喃道：“嗯！相公要是做了世子爷，那可是个文武双全京城第一的世子爷！世子爷今晚有什么吩咐？小女子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但是可以暖被窝～”
裴芝奇笑着摇摇头，娘子又说调皮话了。
“娘子，如果我说……”裴芝奇话说一半，犹豫着又停了下来。
“说什么？”黎小刀把脑袋从被窝里拿出来，趴在相公旁边，胳膊撑住脑袋看着他：“相公有话就说嘛，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那我们小声些”，裴芝奇看看房门口，又看看屋顶。
黎小刀明白相公的意思，突然灵机一动，笑道：“相公，那你也像这样！”她趴在床上把被子拉起来将脑袋整个裹住，凑近裴芝奇，催促道：“快！你也把头蒙住，我们俩来说悄悄话！”
裴芝奇看着娘子被裹住的脸颊，忍俊不禁，轻轻笑着摇摇头，但没想到娘子很坚持，手脚并用地助他完成了这个动作。
看着相公也蒙住脑袋，跟她面对面，就像个孩子一样，黎小刀哈哈大笑。
相公真是可爱极了，一本正经的脸做不正经的事，比不正经的人自己做看起来更加有趣！
“娘子……”
听到相公小声呼喊，黎小刀这才忍住笑意，小声道：“相公，有什么话你就这样悄悄说吧！”
虽然样子有失斯文，但不得不承认娘子这个主意确实能让谈话更安全些。
裴芝奇压低嗓音，悄声说道：“娘子，若我说，我本无意要那世子之位，你会……”
黎小刀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不要白不要？要了也是白要嘛！相公不也说过，在什么位置上就做那个位置力所能及的事。相公从前只能穷则独善其身，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达则兼济天下的机会，为什么不做呢？位置越高，能做的事也就越多，如果心里装着百姓，那能为百姓谋的好事也就越多，这不是相公的志向吗？如今阴差阳错，权倾朝野的扶国亲王竟然是相公的亲生父亲，这是多么好的机遇！”
裴芝奇轻叹道：“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又发现这样想，过于危险。”
“危险？为什么危险？”黎小刀不解道。
裴芝奇依旧小声答道：“如今严妃是我们明面上的敌人，严妃的背后是严氏一族，严氏一族的背后是瑾王，而瑾王也不止有严氏一族支持他，如今朝中除了张首辅率领的寒门学士一派之外，大部分的官员要么支持当今陛下，要么暗中支持瑾王，两方势均力敌，已然是水火不容之势。”
黎小刀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
裴芝奇继续悄声说道：“扶国亲王府是当今圣上一派，如今与陛下有瑾王这个共同强敌，所以上下同心，王爷作为异姓王却仍备受恩宠，可若待来年，王爷和陛下共同翦除了瑾王的党羽，消灭了瑾王一派，这样一来，王爷和陛下共同的敌人便消失了，那么之后……”
听到这里，黎小刀已经大概明白了相公的意思。
“之后皇帝的目标便从翦除异己，变成了巩固权利，然后第一个目标，便会是已经权势滔天的扶国亲王祝呈”，她接过相公的话，答道。
裴芝奇点点头：“没错。如果王爷是个睿智之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依我看，那世子之位，已无任何意义了。若我是王爷，来年根除东南省的倭患、稳定了朝中大局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功成身退，交回兵符，自请削去亲王之爵位，到那时，还有什么世子之位可言呢？所以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值得争抢的。”
胳膊撑久了，黎小刀感觉有些撑不住，两个手肘子疼得紧，她索性翻身躺平，脑袋捂着被子长叹一声：“张良，张子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