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人来人往,宫人焦急地守在凤仪宫外。
御医看诊几次,都无法说出昭沁为何突然呕血。
沈鹤卿望着焦虑的人群,沉默良久,让所有御医都离开,看着沉睡的昭沁,淡然开口道“没看出来你很在乎他……”
侍从跟随在沈鹤卿身边,忧心忡忡地瞥了一眼沈鹤卿的神色。
沈鹤卿的白袍上还沾染着干涩的血迹,自从他告知昭沁李淮虞身死的消息,她没绷住就呕出一口鲜血,倒地不醒。
直至傍晚,天气寒冷,天空早已暗淡。
“你还在?”昭沁艰难地开口。
“还好吗?”沈鹤卿默默地注视着昭沁苍白的面容,“你很在意他吗?”
昭沁沉默良久,摇头道“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了。”
沈鹤卿坐在一旁,手鬼使神差地轻抚昭沁的额头,轻声道“你若是不能好起来,我们都要陪葬。”
昭沁睁大眼睛,她潜意识认为李淮虞还活着,若是哪天班师回朝,看见她已是病弱残躯,必定会动怒杀了其他人。
“你说得对。”昭沁认真地点头。
沈鹤卿离去时,瞥了一眼纱帘后面安然睡下的昭沁。
在寂静寒冬之夜,唯有一盏暖灯,他平静漆黑的眸子汹涌澎湃,满是嫉妒,冰凉的手拆开炽热爱意的信封,他冷冷地注视着李淮虞亲手写下的每一个字。
每一个字像是燃烧冬夜的烈火,每一句话读起来都能让人为之动容。
沈鹤卿打开抽屉,看着里面几十封信,平静暗淡的眸子注视着一封封信,胸口非常闷。
李淮虞每一个日夜写下的信,送往京都,被他藏在暗无天日的抽屉盒中,永远不会送到昭沁手中。
……
外面下起一场大雪,昭沁看在眼中,认为是祥瑞,她心怀希望,见不到李淮虞的尸体,就不会认为他身死。
沈鹤卿陪伴在她左右,一同望着梅花雪景,轻笑道“我已经封锁消息,朝廷不会乱。”
昭沁安心点头。
“我秘密派去不少人,一定能找到他。”
初春,再也瞒不住李淮虞失踪的消息,整个朝野上下开始震动,对昭沁坐在龙椅上的行为提出的异议。
这群朝臣身为男人,用刻薄恶毒的语言批判着一个女人,那一刻完全忘记他们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沈鹤卿站在昭沁身旁,安抚着众人。
初春的阳光不暖心,昭沁慌张地等待李淮虞的消息。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她无奈地笑着,对沈鹤卿说道“你无须隐瞒什么,有事都告诉我。”
沈鹤卿看着昭沁的苦笑,平静的内心涌现出愤恨的嫉妒,他温柔地笑了笑,选择在一个平淡的日子告诉昭沁——
“已经找到了李淮虞的尸体。”
昭沁扭过头看着他,“好……”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不断地安慰自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流着泪努力想要表现出平淡的神情。
沈鹤卿深深地凝视着昭沁,沉默不语。
良久,昭沁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天下大乱,又有外族侵扰……”
“早有人虎视眈眈。”沈鹤卿神色阴沉,“扶持新帝,我会尽一切努力扶持他。”
昭沁想到皇族人丁凋零,死得也差不多,苦笑一番,“似乎也没合适的人选。”
沈鹤卿并没有着急说出合适的人选,他看着昭沁苍白的面孔,让御医来看看昭沁。
这些时日昭沁没上朝,只从沈鹤卿口中得知,李淮虞突然战败有蹊跷,他原本埋伏北奴族,却突然被北奴族埋伏,必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而战场上送来的密信证据都指向了霍家。
“怎么可能是霍家?”昭沁不敢置信。
“你别忘了,当初就是霍皇后和霍丞相害死了你的皇长兄。”沈鹤卿道。
“可霍祁潋不会……”昭沁说话不由颤抖起来,她扭头看向一旁的沈鹤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不是那种人……”
沈鹤卿却讥讽地笑了笑,“阿沁,你离开时才十岁,怎么看得清身边所有人?”
昭沁当场愣住,的确,她至今没看出来当年害死皇长兄的人竟然会是其他几位皇兄。
“霍家,早就该被清算了。”沈鹤卿站起身,笑着说道。
昭沁不再反驳他。
不过半日,昭沁就听见了李庆婳悲惨的哭声,她要求见昭沁一面,却被沈鹤卿身边的侍从打发走。
曾经高傲的公主低下头来哀求昭沁放了霍祁潋。
春日樱花园盛开,微风一吹,花瓣飘落,宫人按照沈鹤卿的嘱咐,缓解昭沁郁郁寡欢的心情,时常劝她能来看看。
太监慌张走来,告诉昭沁圣上的尸体已经送到京都。
昭沁并未站稳,踉踉跄跄地走到紫宸殿。
尸体腐烂的臭味弥漫,溃烂的□□已经看不清人的长相。
大殿只有昭沁和沈鹤卿二人。
“你看看,是不是他。”沈鹤卿道。
昭沁慢慢走进,从头看到脚,那腐烂的面容让她升起恐惧感,她流着泪看完所有,腐烂的□□不能让她辨认,但尸体紧紧握着昭沁当初送给李淮虞的平安福。
那一刻,昭沁跪在地上,竟然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他不会……不会的……”
尸体腐烂,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已经把她震撼住。
熟悉的衣裳和身躯基本确定是李淮虞。
沈鹤卿看着昭沁落泪,上前送上一张手帕,“阿沁,斯人已逝,节哀。”
昭沁擦去眼泪,她知道很快就会让这具尸体面向臣民,她颤抖地接过沈鹤卿的手帕。
在腐烂死亡的臭味中,宣告了李淮虞的死亡。
深夜,昭沁趁着无人,拿出了当初李淮虞送给她的玉石,看着上面刻字,才明白这是他留下的精兵,万一皇宫出事,可保昭沁平安离宫。
朝局动荡,臣子不再愿意让一个女人坐在皇位上指挥他们。
昭沁也没法上朝,只能在暗夜中,一人独自前往地牢看望霍祁潋。
“你更狼狈了。”昭沁身披黑衣,手中拿着一盏灯,在幽暗的地牢中,对他说道。
霍祁潋转身,愤恨地看着昭沁,“来看我笑话吗?”
昭沁看着他手臂上的血痕,不由吸一口冷气,问道“来问问你,是否知道小哥当初是被谁害死的?”
霍祁潋嘲笑道“不是李淮虞,还能是谁?说他在牢狱中自尽,简直是个笑话!”
昭沁不信是李淮虞动手要杀他,说道“李淮虞的性子你知道,他要是想杀人,不会这么拐弯抹角。”
霍祁潋笑笑不说话,心里也确实疑惑过,李嘉言怎么就突然吞药自尽了?关键是谁给他毒药?
“反正,据说是听说你已死,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霍祁潋低头道。说实话,他是佩服昭沁和李嘉言之间的感情。
昭沁拿出玉石,“这是李淮虞当初给我的,可以操控一支精锐。”
“你给我做什么?”霍祁潋盯着那块玉石,并不打算接受,“竟然还留了一支精锐给你……”
“你霍家如今被陷害,难道不想翻案吗?”
“原来你还信我霍家是被陷害的……”霍祁潋抬眸,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找你,嘴角微微翘起,毫不在意身上的伤痕。
“这是他留给你保命的东西,好好收着吧。”
昭沁道“我求你,能带着这支精锐离开京都,去北境找李淮虞。”
霍祁潋懒散道“据说都找到尸体了。”
“我不信他死了。”昭沁强颜欢笑,即便那具尸体很像李淮虞,手中还握着昭沁的送给他的平安福……
“或许是死了……”昭沁又迷茫,眼泪溢出眼眶。
霍祁潋惊诧地看着昭沁,“你……”
昭沁道“霍家现在是必死之路,而我昭沁给了你另一条有可能再生的路,如果李淮虞还活着,你拼死找到他,霍家就不会亡。”
霍祁潋点点头,似乎在沉思,探究地望向昭沁,“我明明记得沈鹤卿说,你恨李淮虞。”
霍家没了当初的辉煌,夹着尾巴过日子,可还是要被抄家斩首,如今昭沁给了另一条希望渺茫之路,的确诱惑到他。
霍祁潋露出坏坏的笑意,“你不怕我带着这支精锐跑了?”
昭沁并未多想,轻声道“随你。”
“好好好。”霍祁潋无奈地笑了笑,“我霍家百年大族,一招坍塌,多谢公主给了一条活路,我愿意。”
昭沁露出罕见的笑意,把玉石交给了霍祁潋,“今夜不送你离开,你等我。”
“你怎么办?”霍祁潋忧心忡忡地问她。
昭沁道“我身边有沈鹤卿,暂且不会有危险。”
二人都非常信任沈鹤卿,达成一致。
在黑夜中,昭沁离开地牢,走密道回到皇宫。
她信不得朝廷任何一个人,连沈鹤卿也不敢告知,悄悄回去后,休息一夜。
“你昨夜去见霍祁潋做什么?”沈鹤卿喝茶询问。
昭沁不满道“你监视我?”她微微皱眉,还没等沈鹤卿解释,“我只是不信他会勾结北奴族,特地去问问。”
“好。”沈鹤卿点点头,知道昭沁性子柔软,当初的好友入狱,她进去看是正常的,安然嘱咐她,“不要忧心,暂且只是审问,不会杀人。”
“嗯。”昭沁点头,望向沈鹤卿,“朝廷是不是有人监视我?”
“没有,不会有人伤害你。”沈鹤卿保证道。
昭沁松口气,但自始至终没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沈鹤卿。
趁着无人顾及昭沁时,她私自派人去牢狱中解救霍祁潋。
霍祁潋带着昭沁的精锐骑马飞奔离去,通过昭沁的打点,顺利从京都北门离开。
翌日清晨,沈鹤卿才知道地牢被血清,重犯逃离。
孤独辉煌的紫宸殿内,侍从看着沈鹤卿的背影,跪下道“主子,我们早就该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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