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忙着照看病中的如兰,王若弗也没顾上处置林小娘和墨兰。等如兰病好了,她才有心力去问了素月,盛紘对于墨兰张口诅咒当家主母一事可有什么表态。
素月踌躇了半天不肯言明,想来盛紘定是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素月怕说了惹她伤心。“说吧,我又不是十几二十的年轻小姑娘了,还要为夫君的偏心要死要活的。但这结果我还是得知道的。他若处置得当,我便不说什么了;他若什么都不做,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任那林噙霜的。”
素月只得说了,“主君说,原是林小娘念叨了两句‘大娘子这般年纪了,不知道到时候好不好生’,也是关心您呢!四姑娘那日是在课上和五姑娘拌了几句嘴,口不择言这才曲解了林小娘的话,还跟五姑娘嚷出来了……”
王若弗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来,毕竟盛紘眼盲心瞎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儿,为这生气不值当,“他的意思是,那便不罚了?”
素月赶忙说,“那倒也不是。只是主君说,到底是一桩误会。且四姑娘到底说了什么,两边口径也是不一的,又没有旁的证人在。许是五姑娘也在气头上,又误解了四姑娘的话也未可知……所以只夺了林小娘的管家权,给了卫氏;打了四姑娘十下手板;还叫林小娘和四姑娘一人为您抄经百遍,为腹中孩子祈福。”
“呵呵。”王若弗冷哼一声,“果真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啊。”却也明白,前世林小娘生生害得卫恕意一尸两命,盛紘明明心知肚明,却只装聋作哑。这处罚对于心眼儿偏到姥姥家的盛紘来说,不可谓不重了。
但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问道:“主君可有说这抄书的期限?”素月想了想,回答说主君像是没说。王若弗便吩咐道:“你去告诉主君一声,就说我这肚子也就一个月就到时候了。若是林小娘真心为我祈福,便赶在这孩子出生前抄完吧。”
一个月之内抄经百遍,每日没有七八个时辰是绝计抄不完的。虽然这样也无法解她心头之恨,却也聊胜于无吧。
这样一来,那林噙霜接下来的一个月怕是连睡觉的功夫都不够,想来也再没功夫搞什么花样儿了。素月点头应是,便转身准备去办了。
她走到门口了,王若弗却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她,“既然林氏是为我祈福,那墨兰便为我腹中的孩子祈福吧。叫她在新生的弟弟妹妹满月之前抄完。”
倒不是王若弗心疼那墨兰。只是盛紘最爱在外人面前端着,家中还有小公爷和顾二郎一同读书。若是墨兰要一个月之内抄完经,定是没工夫去学堂,那不是相当于变相禁足了?哪怕编个谎话说是病了,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盛紘又怎会叫旁人知道自家女儿犯了错竟被主母禁足了呢?
不一会儿,素月回来了,只说盛紘同意了。
而那之后,盛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这几日都没来瞧王若弗,也没来瞧被他冤枉之后病了一场的如兰。
王若弗也懒得费心思去想那个没良心的。如兰病愈之后,便将明兰叫了来。“明儿来啦?快坐。看看这首饰,明儿可喜欢?”
明兰看了看那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头面,不由呼吸一窒。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家,已经懂得爱俏了。“母亲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喜欢就拿去。”王若弗将那首饰往她手里塞。明兰却是吓了一跳:“母亲这是做什么?这……这也太贵重了。您还是留着给五姐姐吧!”
“你五姐姐还有呢!明儿那日肯帮如儿,母亲很高兴。母亲知道,如儿任性了些,往日里也没少欺负你。母亲谢谢你肯帮她。”王若弗真心道谢。
“母亲……若是我说我听到四姐姐先挑衅五姐姐的,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事儿了……”明兰有些不好意思了。
“傻孩子,你说你听到了,若你父亲问墨兰到底说了什么呢?”明兰答不上来,王若弗又接着说:“明儿做得很对。若你因为和如儿关系好些,就说谎帮她,那和你那诬陷如儿的四姐姐有什么不同?”
王若弗盛情难却,明兰最后还是收下了那套红宝石头面。
准备出门的时候,明兰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回来对她说:“母亲,五姐姐没欺负我的。虽然有时候五姐姐喜欢叫我帮她做这做那,可她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分给我,四姐姐挤兑我的时候她也会替我说话。明儿是真心喜欢五姐姐的!”
王若弗笑了笑,捏了捏她近日被盛老太太喂得更圆润了些的小脸蛋儿:“好,明儿同我如儿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往后也要这样姐妹同心才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儿也要长成个小少女了,往后别贪吃了,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明兰听了,红着脸应了声是,回老太太那里去了。
又过了几日,许是盛紘觉得总不能永远不和自己的大娘子说话吧,终于来了趟葳蕤轩。却绝口不提那日对如兰的冤枉,只关心了几句王若弗的肚子。
王若弗正在用膳。随口应了几句,并不大想搭理他。盛紘心里有愧,舔着脸留宿了。
王若弗也不是真的打算同盛紘老死不相往来,她的孩子们还得指着盛紘这个做爹的呢!虽然还是不愿和盛紘多说话,可他的咸猪手摸上她的大腹时,只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任由他傻不愣登地边摸她肚子,边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娘子,你这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些?”盛紘关心道。
“两个孩子呢,大些也正常。不过大夫是说,最后这一个月叫我多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她都生过三个了,不比盛紘这个大老爷们懂?还用他多嘴?
心里腹诽,面上王若弗还是一团和气。可见如今的她虽仍算不上好性儿,脾性却也还是比年轻的时候好了不少的。
那之后,盛紘算是和王若弗和好了。几乎每日都来看她。有时候她遵循大夫的嘱咐去散步的时候,他还会挤开素月,自己去扶着她。
他一个壮年男子,到底比素月有劲儿得多。他扶着,王若弗走得也更放心些,也就由着他去了。
两人之间也就维持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果然还是不能对盛紘这个死直男抱有什么期待的。
越临近产期,王若弗的肚子就越沉重。随着胎儿渐渐入盆,更是顶得她腰疼腿疼耻骨疼,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舒坦的。
这每日的活动时间,对她无疑就成了一种折磨。常常走了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再走不动了。
素月和她相伴多年,虽然忧心她生产会吃苦头,可到底心疼她孕期辛苦,又是个下人不好多说,便也由着她。
可盛紘却是没那么多顾忌的。陪着她散步的时候,王若弗实在走不动想回去,他也不说心疼她哄哄她,反倒指责道:“夫人这么大人了,做什么这么娇气?你便是不为腹中胎儿着想,也要多为自己想想。到时候生产不顺,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王若弗本就身子难受,听他这话直接气哭了。不仅是气他说自己娇气不懂事儿,更是害怕自己生产的时候真的出了问题。那她的如儿可怎么办?若她也不在了,这个家里就再也没人心疼如儿了!
盛紘见她哭得凄凄惨惨,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张臭嘴又说错了话,赶忙去哄。可把自己搞出了一身汗,也没止住她的泪。
“主君快别招大娘子了,奴婢扶着大娘子回去歇会儿就好了。”得了盛紘的允许之后,素月便搀着哭得不能自已的王若弗回葳蕤轩了。
得了,如兰那件事之后好不容易修复了一点儿的夫妻关系,一朝回到解放前。盛紘无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可实在心烦意乱,也没看进去多少,早早上床歇下了。
可他躺在床上,想起白日里老妻难过的样子,到底良心难安,巴巴儿地又穿好衣裳跑到葳蕤轩,讨好道:“都是为夫的错,没能体谅夫人怀胎的不易。不过夫人你也是知道我的,没什么坏心,就是不会说话。你就原谅为夫吧,啊?”
王若弗这会儿心绪也平定了不少。其实她本不是个爱哭的,只是孕期的妇人本就多思多虑,感情泛滥。怀上这胎之后,她身体不爽,又身怀双胎时时担心自己生产不顺,今日这才爆发了一下。是以她也没再说什么,正常和盛紘交谈。
可盛紘哪里看不出她心里仍然有气?想着不好让她临产的身子了还被他招得心绪不佳,继续狗腿十足地讨好:“我知道夫人心里还不痛快,不如你罚我吧?怎么罚我叫你开心就怎么罚,可好?”
王若弗倒甚少见他这般做小伏低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他那真爱林小娘那里练出来的。想了想,便说:“既然夫君说我娇气,那我便罚你……体验一下这怀胎的感觉吧!”
盛紘愣了一下:“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体验?”
王若弗笑了笑,遣人拿来了两个枕头和一根麻绳。
盛紘见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夫人这是何意?”
王若弗揶揄道:“主君不是说我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吗?这两个枕头加起来约莫有十斤重。刚出生的胎儿能有六七斤,我肚里怀了两个,每个肯定更轻些,算他个十斤吧!我还没算羊水的重量呢!”
盛紘苦笑,可话都放出去了,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能闭严房门,嘱咐下人不得进入,任由她将那两个枕头绑在了自己身前。“夫君便在我这房里走上一个时辰,届时我这气定是全消了!”
盛紘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倒是实打实地挺着个“肚子”走动了一个时辰。王若弗便斜在塌上,边吃茶便看戏。
等他好不容易走完,王若弗将那枕头给他卸下来的时候,人到中年的盛紘捧着腰痛叫一声。而王若弗不但没心疼他,还伸手在他腰上拍了一把,引得盛紘又是哀嚎一声:“夫人可轻些罢!为夫明日还要上朝呢!”
王若弗冷笑一声,“官人不是说我娇气不懂事儿不为肚里的孩子着想么?”
盛紘捂着酸疼的腰:“实在是为夫站着说话不腰疼,委屈夫人了。”王若弗嗔了他一眼,算是将此事翻片儿了。
盛紘这人,虽然眼瞎还偏心眼儿,但他有一点好,那便是能屈能伸。
只要你是他心尖儿上的人,或是对他还有用处,他也是很能拉得下架子去哄人的。林小娘占了前者,她王若弗占了后者。只那卫恕意可怜,两头都不沾。
第二日下朝,盛紘因着腰疼,走路的姿势难免有些奇怪。
同僚从后面追上他:“盛老兄还真是老当益壮啊!怪不得人到中年了家里还一个接一个孩子地生呢!”
盛紘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却也只得苦笑。
他总不能说自己这副模样不是纵欲过度,而是……体验了一回当孕妇是什么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