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平常沉默寡言,但在面对自己老妻说出来的事情时却很愿意接话。
“孩子只有孩子”
“就是村那头的闲老二家里,他跟他婆娘都走了,留下个才三岁多的孩子。我听说,这回带着那孩子回来的是他们首长,想找个能收养那孩子的家庭呢。”
老太太慢慢的解释着,心中却有些替那个孩子担心。
当年那孩子出生没办,只是有人打了个招呼,隐约记得还有那么个孩子。
闲老二的爹娘还有他大哥和弟弟,都饿死在了当年的那场饥荒里,他是靠着村里头人偶尔给的东西,吃百家饭长成了个大人的。
本来以为他成年后还娶了媳妇,没两年又传来他有孩子了的消息,这日子能慢慢好起来,谁能想到又闹出来了这档子事情。
老太太当年刚有第一个儿子,看谁家孩子都心软,每次看见闲老二饿到吃草的时候,都会给他点吃的。
有时候是一个窝窝头,有时候是一个小红薯,都是她从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就怕那孩子会饿死。
“现在我们村子里头,家家户户有谁家能吃饱,更别提是再养一个不能拿公分的孩子。”
要是那孩子是岁,养上几年就能帮衬着家里头倒还好,可这才三岁多,不止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还多了个拖累。
不能帮忙,还要分神回头来照顾他。
闲裕听见老太太这样说的时候,默默将自己碗里的汤都喝了下去。
现在他大哥大嫂就在外头,很多话不好说出口,等明天找个时间,跟他娘一起出去的时候好好谈谈。
原剧情里,这个孩子过得也不太好,收养他的那户人家是闲建国打算做生意时的对头。
有资本有人脉,还是个厂长,大部分人眼中的铁饭碗。
将闲建国想创业的路子给堵死了,后来柳春花背着他们在那场子制作的食物里头下了点东西。
食品场子里让人吃出来了问题,不仅仅是丢了位子,他家小老虎的养父还直接就被抓了进去。
“晚上早些睡觉。”
在吃晚饭后,老太太在那里叮嘱着,上了年纪后难免会变得有些啰嗦,好在闲裕很乐意听他的这些碎碎念。
“娘,这夜里我一直觉得睡不太安稳。”
“哎你这都没好全,怎么可能安稳呢,赶明儿你拿着钱让村头的那大夫再给瞧瞧。”
闲裕还没说话,闲建国的声音就先从门外传了进来。
“娘,小弟他下午剁猪草可有劲了,要去看什么大夫。”
老太太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太晚了她懒得再跟这个儿子生气,洗完碗后走出去,看她大儿子还站在院子里,越想越气就骂了起来。
“你还知道你小弟下午在剁猪草不去上工看见你小弟做这个都不知道搭把手亏得你小弟还是替你去修补河坝。”
闲建国之前总听他娘提起这个,次数太多已经开始有些厌倦,没忍住顶了句嘴。
“娘,那公分又不是记在我头上,小弟怎么能算替我去的”
“你,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修补河坝的公分的确是算在了闲裕的头上,可那最开始修补河坝就是没人愿意干的活。
一般都是夏天下大雨河坝才会出问题,大半夜黑灯瞎火,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
他们隔壁村里,前两年还有两个是修补河坝被卷到水里人没了的。
当年闲建国之所以要去干修补河坝这个活,是因为他想多赚点公分,在娶柳春花的时候给她长脸。
老太太骂完一句后,转头回了自己屋子里,本来累了一天躺下打算休息的老头子听见他们起了争执,自己就也爬起来走到了院子里。
“老大,你看你天天惹你娘生气,像话吗”
晚上老两口躺下,老太太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推了一下自己的老伴。
“怎么了”
“咱要不张罗着给裕子也娶个媳妇,然后把这家给分了吧。”
虽然按照规矩一般老两口都是跟着老大过日子,再让其他的孩子送点东西过来养老,可老太太她更想跟老小过。
村里头一般都是在孩子都成家后,只要当爹娘的愿意,就能把家给分了。
“咱得提前合计下,不能跟着老大过,老大是个耳根子软的,我又老说老大媳妇当初跑了的那回事,等咱老了,她才不会愿意照顾我们。”
老太太对此看的清清楚楚,自从老大为了他媳妇一点虚荣心,拿自己攒着给老二娶媳妇的钱去给柳春花买雪花膏,她就彻底对老大死了心。
“这季节,怕是没什么人能说亲,等今年秋收过去后,咱去找村子里头的那王婆问问,附近有没有合适的。”
老头子点头附和了下他老妻的想法,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不管是跟着老大还是老小都无所谓。
他觉得自己身体健朗,就算是老了也能干活自己养活自己。
可既然他老妻说想跟着裕子,那他肯定顺着自己老妻的意思来。
不说等老了让他们如何伺候,总不能哪里疼了病了他们不管。
更何况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让他家老婆子高兴重要。
“明天我带着裕子出去,问问他有没有喜欢的。”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也觉得累得慌,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想着等熬过了今年,等明年这时候,他们也就差不多要把家给分了。
他们老两口本来年纪就不小了,拿一份公分都累,更别提还要连着闲裕的一起做。
本来就那种情况,应该是闲建国去,可柳春花一直在旁边拦着,也说服了老大觉得凭什么要帮忙,老太太就懒得再扯嘴皮子。
第二天一大早,闲裕就睡醒了,睡了一觉后觉得身体舒坦了不少,站到院子门口闻着新鲜空气。
深呼吸了一口,看见有人从他们家门前经过,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虽然他起的挺早,但他爹娘却都已经不在家里了,只有锅里还留着一点粥,从分量上来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的。
闲裕毫不客气全部都盛到了自己碗里来,吃完后拿着农具就打算去干活,他还做不到一直让年迈的父母替自己赚公分。
老太太看见闲裕来后,擦了擦汗手上插秧的动作却没停,开口询问道
“你身体好些了我还说带你去看看呢。”
“好多了娘。”
闲裕将自己裤子往上面卷了卷,就跟着一起插起了秧,老太太也没拦着。
没一会儿,太阳晒的闲裕汗水进了眼睛里,难受到眼睛都睁不开。
偶尔擦擦汗时,能看见其他田里的人也跟他们一样,闲裕莫名就明白了那所谓的劳动最光荣是什么意思。
虽然晒到头昏,腰也开始发酸,但心底却冒出了一股非常奇怪的自豪感。
偶尔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插好的秧苗,又扭头继续干了起来。
大队上会有记分员过来,按照他们每天做的事记录公分,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文静的女人。
他们大队气氛还算不错,很多事也都没有殃及到这个地方来,这个女人是下乡的知青,因为识字所以队长安排她来当记分员。
“闲婶子,你小儿子的身体好了你大儿子今天怎么没过来再这样的话,我可得跟大队长说了。”
昨天没来她只是没记录公分,可今天还不来,这种情况肯定要跟大队长反应下。
她做事向来都非常圆滑,也很少得罪人,所以就提前先提醒了下。
“行,我中午回去就骂他去。”
老太太本来不打算管,他们不上工就别吃饭,饿急了那就肯定知道过来了,真快饿死了还不干活再说。
中午回家刚进家门,就看见闲建国迎了上来。
“娘,小弟他太过分了,早上你做的饭根本就没给我们留。”
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没吃饭,他已经饿到双腿都有些发软,柳春花现在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还开始跟他闹脾气,他看了有些心疼。
“不是你小弟没给你们留,是我根本就没做你们的饭。”
老太太洗了洗手,自从上次她柜子出事后,就特意去买了一把锁,把他们的房门给锁上了,老大想进去除非是把门给砸了。
“娘,你怎么能这样”
“中午也没你们的份,下午不上工那你们晚上也别吃。”
老太太手脚麻利的做好饭,食物香味飘出来时闲建国肚子饿到咕咕叫。
吃过饭后老头子留在家里洗碗,她背着箩筐带着自己儿子一起去打猪草。
“裕子啊,娘昨天晚上想了想,打算等秋收后就找人给你相看个妻子,等你成家了咱们把家给分了。”
“娘,我也刚好想跟你说这件事。”
闲裕不由得在自己心底庆幸,还好自己也做了打算,别等他娘都把人给安排好了自己才知道这回事。
他自己对结婚没想法,但从来没想过因为这就去伤害别人。
这时代里村子里相看次数太多的女儿名声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闲裕没有那个念头,也就不想连累人家女儿的名声。
“你说,是喜欢上谁家姑娘了还是”
“娘,我打算收养那个孩子。”